本帖最后由 周运曙 于 2024-7-20 09:22 编辑
乡 音（散文） . 周运曙 . .
出门在外，谁都希望能有人结伴而行，谁都希望,在异地他乡,在人地生疏、举目无亲之时，能意外地遇到一位老乡。那浓浓的乡音,那再熟悉不过的家乡话语，能给人一份惊喜，一个希冀，一座靠山。听到乡音，谁都会怦然心动，倍感亲切，激动不已的。哪怕是未曾谋面的老乡，只要是乡音，顷刻间都会缩短心理间的距离，拥有一份精神寄托，拥有一见如故的亲情，大凡孤旅天涯之人都有这番心境吧。我在一年夏天的福州之行，就曾有过这样一段故事，这样一份感受，这样一个心境，而且是时刻不忘,刻骨铭心的经历。 记得那次的福州之行，先是坐汽车，接着是搭轮船，然后是乘火车，一路奔波，一路感受不断。在偌大一艘轮船上，我象只孤单的大雁，形影相吊，怪寂寞的，多么希望能有个熟人聊一聊，好互相有个照应。可是，哪怕是仅有一面之见的人都不曾相遇，真是万般无奈。于是各种担心像云雾般在心谷悄悄生起，不禁想起马致远那首“古道西风瘦马，枯藤老树昏鸦，断肠人在天涯”的抒发孤旅之愁的词句来，那意境算是领教过了。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生怕流露出胆怯不安的情绪来被人见笑或被人钻了空子，只好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望着窗外，领略那陌生而新奇的风光。时间一久就腻了，想主动找人聊聊，又觉不便，找不到切入的话题，真是烦死我了。 忽然，峰回路转，事情出现了。我的手脏了，想有个手巾揩揩手，情急之中，连个“借”字也来不及说，抓起邻座一位中年妇女搭在坐椅前上的手巾就揩，待还回的那一刹那，方才有所醒悟：失礼了。连忙送去一句真切道歉的话语，想不到这位一副慈善相的妇女竟笑了笑,说是“不要紧”，丝毫没愠意。在她话出口的一瞬间，我几乎惊呆了,啊！她说的竟是家乡语音汉寿话。经了解原来她竟是同乡，是南下看望打工的儿媳妇的。我好不感动，好亲切好熟悉的乡音啊。一路上,我们攀谈起来,就象多年未见的熟人，仅仅凭一口乡音，我们就相识了，信任了，一切都好商量，乡音成了最好的介绍信，最清楚的身份证，沟通情感的桥梁，不设防的停泊孤旅之舟的港湾。 和这位同乡作别之后，转车了，乘坐的是经过江西鹰潭的火车，在车上，我又成了一位孤单的乘客，一路上是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乡村，陌生的面孔，陌生的景物，怎么也提不起潇洒的兴致来，压根儿也品不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何人不识君”的意境，有增无减的是孤独与乡愁，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啊。 忽然，在一个小站上来一群男子汉，他们拣我旁边的空位子坐下来。我瞧他们牛高马大的，而且看样子像是一帮人，从防范的角度我本能地挪了挪位子，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他们，在家乡的绅士风度早已跑得烟消云散。天啦，要是他们打我的歪主意，我只能面北称臣，甘拜下风了。 我正在提心吊胆之际，想不到竟听出他们说话是常德口音，这可是地道的家乡口音，我那悬着的心释然了。只听得他们中间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说“从汉寿到岩汪湖，公路准备打水泥路面，还有周文庙、坡头....”。啊，他们说的是“岩汪湖、周文庙、坡头”这下可好了，我又遇上了老乡，而且说不定还是正宗的老乡呢？待我一打听，果然如此，他们是“岩汪湖镇平安村的”，眼下他们是前去福州打工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亲热地和他们拉扯起来。他们从我的乡音中了解到，我可不是外地人，是信得着的,也就无所顾忌的与我天南海北地侃起来，在心理上接纳了我。就凭这浓浓的乡音，倏地一下，我们由素不相识到变得亲热无比了，在外地巧遇老乡，真是喜出望外,感人心魄啊！这就是乡音的亲和力，乡音是能化腐朽为神奇、化猜疑为信任的。 在家乡，我们虽然同饮一江水，但都忙乎各自的生计，“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相见不相识，而此时此刻，我们却都似乎有着“他乡遇故知”的真情实感，我想,在旅途之上，大概都渴望乡音,渴望朋友吧。 人可是个感情的怪物，在外地，仅仅凭乡音这个“共同点”，就能把素昧平生的人牵到一起，并且滋生出一种圣洁的只能悠然心会的感情来。这可是血浓于水的乡情啊！那些抱成团的“同乡会”、“华侨联谊会”产生的基础大概莫过于此吧。 老乡的外延在不断地扩展着，乡音也在不断地增值着。就说我和这群邻镇的老乡吧，平时是不同村也不同乡镇，虽不隔山但却隔了数条沟港湖汉，但仅凭语系相同，口音相近，见了面就情不自禁地互称起“老乡”来，互相关照起来，大概只要是居住一方的就可称之为“老乡”吧。如:“湖南老乡”、“山东老乡”、“安徽老乡”等等,如果出了国，只要是华夏子孙，不管家住天南海北，则可当之无愧地称之为“中国老乡”了。中国可是好大一个家好大一个乡呀！ 乡音是挺亲切挺珍贵的，是胜过金钱的无价的感情基因，是茫茫大海上飘来的一艘救命的小舟；是寂寞黑夜中远远瞧见的一点灯火，是一座联系在外地奔波着的老乡的桥梁。人们往往都得益于乡音的庇护，那天我当然没有例外，一路上他们和我说说笑笑，一会儿烟一会 儿水果对我的关照可不少，有他们这群南下打工的老乡作伴，我剩下的旅途自然是快乐无比，一帆风顺的，我幸运极了。 乡音是温馨的，无不洋溢着人间真情。虽然也有个别的为乡音所误事，老乡为老乡设圈套，蒙骗老乡丧尽天良的事也不是没有，但乡音主旋律是和谐的、积极的、昂扬向上的，令人感到无比欣慰的。我的那次南下之行，巧遇“乡音”便是最好的佐证。 | 
发表于 2024-7-20 09:18:4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