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天道（四十九）

汉寿老干部网宣

天道（四十九）

萧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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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霞要上学去了，我好空虚，我无法想象我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在她十八岁生日的那天一早，我们租了一个慢慢游把父亲接到了游家。父亲换了新衣服，剃了头，游霞要让他戴一副墨镜，但他死活不肯。今天，他的人显得精神多了。我很惧怕父亲喜欢出风头，他常常在酒桌上口若悬河地发表长篇大论，也不知是祸还是福。原来出门喝喜酒什么的的时候，我都会为他准备一只碗摆放在面前，他喜欢吃的什么菜我都会夹到碗里，但今天游父要我和游霞的同学闺蜜坐到一起，可父亲怎么办啊？我小心地向准岳父说了，游父说，有我呢，慌什么？就这样，中午宴开始了，我和游霞各执半杯酒，挨桌去敬酒，然后再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接着，游父也说了话，感谢各位亲戚朋友前来祝福女儿游霞的成人节日，并把我的身份也介绍给了大家。我的同桌沸腾了，纷纷称我为“妹夫”。我哭笑不得，论年龄，我比他们都大好几岁吧，但游霞才18岁啊。我只能妹夫般答应着，妹夫般敬酒。直到我父亲说话了，我们才停止了喧闹。

      父亲的说话中，居然用了“尊敬的”之类的词语，让我忍俊不禁，他感谢了游家的盛情招待，并以因为自己是残疾人而感到不安和愧疚，然后把我也向人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他特别强调了儿子是“作家”，让无数羡慕的目光投向我，我知道，真正懂得作家一词的是我们这桌，其中有两个女性是文学爱好者，她们当场要拜师，“妹夫”的称呼自然放弃了，取而代之的是老师这一尊敬的称呼，我淡定地一笑，看着父亲发言，显然，父亲的即兴讲话蛮受欢迎，也博得了一些发自内心的鼓掌。最后，父亲打了个胡呐喊，他中气十足，高亢的声音和压抑成的女声显现了一个民间歌手的魅力。事后，游霞对父亲说，爸爸，你的到来让我度过了一个快乐的生日，我希望年年如此哦，祝您长命百岁。说话，把一个红包塞进父亲的衣袋。
      我该去看看娘了。
      仍然是那条坎坷不平的路，仍然是那个让人心痛的小平屋，娘接待了我们，娘给了游霞200块钱生日红包，娘张罗着杀鸡……我为娘把水缸担满，把房屋后面的灌木丛草砍了，游霞把室内弄得窗明几净，把地坪里的杂草清除干净，娘心痛地望着我们忙碌。到了中午，娘陪我们喝酒，娘要把我们的喜酒到这里来做，娘要我们多住几天，但我们只能住一天啊。到第二天，我们要离开的时候，娘拿出500块钱，送给游霞，游霞接了，添了300块钱放的娘的枕头下面。
      到了鲊埠街，我们打算先休息一下再走，遇见一位李姓废品店主，他知道了我在收废品，忙提供了一个消息：一种产于四川、名为“云盾”的酒瓶，他这里回收，回收价格每个瓶子二角钱。我听了大为开心，娘家之行竟获得了这么一个商机，云盾酒瓶家家户户都有，连竹山荒野丢弃的比比皆是。一个瓶子收三分钱一个，收100把就是17块，我一天收1000把很简单容易。我决定先从五羊坪开始，借一间房，收满三、五千，租一条船送到鲊埠街，利润比收废品何止几倍？
      回到游家，拿出2000元到信用社换成了零钱，到游家吃了午饭，中午休息了一会，到了下午，游父两老穿戴一新，正打算出门去，看见我们回了，告诉我们，两老要到二女儿那里去，今晚就不回了，要我们吃了晚饭后早些睡觉。我知道，这是游父给我们的空间，其实真的没有必要，但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点点头。到了晚饭时分，游霞的闺蜜来了三人，她们帮忙择菜洗菜烧火烹炒，整个房间里笑闹成一团。因为没有大人在家，她们疯狂在喝酒，她们疯狂地表现自己，但我镇定自若地坐在房的一角，淡定看着她们的疯狂。
      在游霞去学校的前天晚上，我们一夜没睡，不舍和依恋占据了我们的心理，我们恨不得融为一体，我们想象离开后的空虚寂寞，我们无法接受寂寞，但我们必须面对寂寞，18岁的女孩子的情感世界柔情四溢。面对学业，游霞几次要放弃，她说情愿做感情世界的文盲，学历有什么用？学历是让一个女孩子守着空虚吗？我们互相搂抱，我们互相吸吮，我们疯狂地在被爱与被爱的深渊中起伏，我们恨不得就在这么一个短暂的晚上，发泄我们全部的青春欲望，要么活着，或者死亡。
       第二天，我送游霞去学校，在路上时，游霞还天真地建议，要我在学校附近租房子陪她，可是，可能吗？如果这样，我也会被人看不起的，最重要的是，我要生存，我有赡养父母的义务。游霞退而求次了，她说，哥啊，你今晚再陪我一个晚上行吗？望着泪眼婆娑的她，我点点头。我陪她去学校，去报到，去交费，去领教科书，去异乡吃了中饭，我不想喝酒，喝酒言多必失，喝酒会触碰情感㡳线，但她非要喝不可。于是，在我的酒场中，那一个中午呜呜咽咽，那一个中午细雨斜飞。在一起，我们不应该快乐吗？而且，我们不是每周可以相聚一个晚上吗？霞姑娘，一周很快就会过去的。游霞点点头，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仿佛怕我凭空消失似的，我读懂了女孩子的痴情，我如哄小孩子一样哄着她，让她开心，让她如平时一样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
      我回去了，我的耳边仍然是游霞的嚎啕大哭声。但我不能回头，她有学业，我有赡养义务。当熟悉的风景扑面而来时，原始的地平线正在揪心地痛。
          于是   冷嗖嗖的风如期降临
          还没到冬天呢
          在充满欲念的暮秋
          我只是在突发奇想
          幻想着把你的脚印带回家
          郑重收藏后   在一杯酒的诱惑下
          仔细辩认
          哪个是你怀春时的窃笑
          哪个是你嫁后的深情
      游父说，你明天就休息一天吧，跑上跑下的太辛苦了。游母也说，要不，你到你姐家去玩一天吧，那里的风景好，你姐家还有些野物肉呢。姐是游霞的亲姐，年龄比我还小。我摇头，表示不去。其实我现在就很想回大栗港，这样，明天一大早去收酒瓶就方便了许多。可游霞刚刚去了学校，我不能这么残酷无情。到了晚上，本来不想吃晚饭，却硬着头皮去盛饭。游父见我心事重重，忙为我斟了一碗酒，说，孩子，还是喝一杯吧，年轻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太多了儿女情长也不好啊。我点点头，我也想到过事业为重，但我不能忘了游霞啊。想到游霞平时的万般娇嗔，我忍不住流泪了。那天晚上，我根本没有睡，不管怎样强迫自己睡觉也不行。好不容易熬到凌晨四点多，我起床了，悄悄地去厨房洗了把脸，然后向游父说一声：我去做事去了啊，也不等他答应，就急匆匆地骑车走了。
      多少年前的往事，到了现在仍然记得很是清晣。在家乡的土地上，我挣扎着自己合法的生存，明年，我应该种田了，不种田意味着没有饭吃。我也曾想到过再度南下，但我知道，他乡的土地容不下一位落魄诗人。面朝的黄土是自己的，背朝的天也是自己的，天地之间，总有容得下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