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骏琪：天道（五十一）

汉寿老干部网宣

天道（五十一）

萧骏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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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近乎疯狂地收酒瓶子，五点起床，有时早餐也顾不上吃就走，到天黑才一身疲惫地赶回家，有时在大栗港，有时宿游家，看哪里近哪里方便。后来我发展他人去收，他们收满一车后会来找我，我再去找李老板来拖，从中赚点差价。游霞仍然一周回来一次，她再去学校时，我再去送她的几率很小了，其原因是太忙，我隐约感到收酒瓶的生意会做不长久了，云盾酒毕竟不是名酒，不会生存太久的时间的，而且这种白色玻璃酒瓶也会被淘汰。到了游霞放寒假时，我根本没有时间陪她去玩了，她也不生气，我不陪她她就陪我，一天跟着到处奔波也不见累。在栗山河张家村收酒瓶的时候，便有人开玩笑说我收废品都带有秘书。至于伙食呢，早晨随便吃两个包子或馒头，中午称一斤肉带一瓶白酒到熟人家吃饭，有时去经销店称饼干下酒骗骗肚子，到晚上回家时，才可以实实在在地安慰一下饥渴的肚肠。如果那天下很大的雨，这便是难得的休息天了，我会把原来收回家的电机拆拆铜线什么的。
       游霞毕业的那一年，她怀孕了。未婚先孕不是一个好名声，我提出来，孩子就不要了罢，但游家反对，其原因是我和游霞是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而不是偷情，至于结婚证，什么时候想去就䃼一张。关于游霞怀孕一事，我一直瞒了父亲的，他老人家喜欢张扬炫耀。可是，孩子生在哪里好呢？到我娘家显然不合适，到大栗港去生更不合适，只能生在游家了。1995年农历八月初七日晚七点左右，游霞感觉肚子痛，游母说是发作了发作了，我忙让袁老四搞了个小车来，载了两老和我们，直奔桃江县人民医院而来。
       到了县城，顺利住进了人民医院，在选择剖腹产和顺产之间，游霞认定了顺产。有两老在身边，我有了底气，在游父的安排下，负责到外面买饭菜供四人食用。入夜，送游父去旅店睡了，我和游母守着游霞。上半夜，我让老人在走廊找了一个床睡了，我一个人坐在床边，陪游霞说话。那天晚上，我一脸兴奋，也没有半点要睡的样子。我兴致勃勃地讲笑话给她听，有的笑话还是即兴编造的，逗得游霞哈哈大笑起来。到了子夜，游母仍在酣睡，游霞要我叫她起床，我不肯，我说就让她多睡一会吧。游霞突然问我：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吗？出生证上要填的呢。我点点头，我说，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就叫萧潇吧，在我的第六感觉中，总觉得游霞这一次怀的是女孩子。祖父没女儿，父亲没女儿，到了我这一代，总该是女儿了吧。如果是女儿，派名就叫群慧，她这一代是群字派呢。游霞点点头，她刚想聊点什么，腹部一阵巨痛，我急了，忙去叫妇产科医生，也把准岳母叫醒了，一行人七手八脚，把游霞推上车子，直奔手术室。
       这时，是1995年农历八月初八日四时许。
       我们正在面对一些生癖的词语    就像
       两块巨石互相伫望    或者
       一座山遥望另一座山    然后
       以最接近的方式接近    然后
       互望对方一眼后
       匆匆逃离
       上午六点半，游父赶到了医院。和我见面的第一句便是：孩子，一夜没睡吗？我说，爸，我们去吃早餐吧，还过两个小时啊，我们一齐升级啊。
       上午八时八分，萧氏韶期公第二十一派传人萧潇降生。这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女娃娃，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新奇地望着这个世界，她不认生，喜欢笑，她的时间都用在吸母乳和睡觉这两方面。游霞母乳丰沛，萧潇出生以来，我们从来没有买过奶粉。次日，娘也到了医院，她抱着萧潇，从医院走廊走过去再走过来，娘笑得眼睛勒丝线都勒不进，娘唱儿歌给她的孙女听。我第一次发现，娘会唱那么多儿歌，什么“绿毛鸟几沿港（溪）飞，爸爸在县里搭信回，不要骂我的穿针女……”，什么“大菩萨、小菩萨，保佑癞子生头发……”。到了中午，我让游母照顾游霞母女，自己和游父、娘在一家饭店吃了中饭，再打包给游霞母女带了饭菜。到了下午，娘要回去了，临走时给了孙女一个500块钱的大红包。我知道娘没有钱，这500块钱不知借了几个人才凑的。但第一次给孙女的钱，不可能退的。但我送娘到车站时，把我收酒瓶赚的钱给了她500块钱，也不容她推辞，嘱咐她把借的钱还了。
       第三天，游父回家了，他要把家里打扫干净，以迎接他的孙女回家。第四天，院方说我们可以出院了。吃完早餐后，租了一辆车，出了医院。在医院门口，我对游霞说，开心吗？来的时候是两代人，回去的时候是三代人。游霞快乐地笑着。车在隔家里不远时，游父和他大女儿二女儿一溜小跑地迎出来，点燃一挂好长的鞭炮，以桃江乡下最郑重的礼仪，迎接他的孙女儿回家。
       呼唤一场及时点燃的篝火吧
       选择一场雨
       把月亮淋湿
       选择一条溪水
       越过闪光的鱼与柔柔的水草
       选择一面响亮的镜子
       今世    我为你画眉
       那些天，我没有去做事，游霞也不让我去做事，我成了游家最合适的采购员，我去大栗港或马迹塘一带买时令菜，买月婆子需要的才鱼，有的时候我甚至去了桃江县城，游父也给过我几次钱，但大部分时间我用的是自己的废品钱。那个年代，所买的东西还算绿色食品，价钱也合适。游母喂了几十只鸡，这是给游霞坐月吃的。游霞胃口好，又喜欢喝汤，我和游父想尽办法把饭菜弄得可口些，而且不断把菜肴变换花样，游霞很喜欢吃，萧潇也长得很好，见人就笑。
       为人子好多年了，第一次为人父。萧潇可爱，白天她呼呼大睡，晚上却吵闹不休。入夜后，我常常让游霞睡了，抱着她在公路上散步，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和她说话，我把她的美好前程描绘了一遍，小女孩似乎听懂了，用一双大眼睛望着我。慢慢地，她对我有了依赖性，有时到了子夜了，还要我抱着转一圈才睡。后来小女孩呀呀学语了，她的第一声称呼是“翁妈”，让游霞的妈妈开心得泪满双颊，抱着萧潇不停地叫“崽几”。
       我必须去做事了，我明白坐吃山空的道理。游父同意了，游霞虽然有异议，但只能同意，但我必须承诺晚上必须回来睡觉。第二天，我回到了大栗港，但我没有告诉父亲我有了女儿这一消息。我和平常一样，先去山里砍了两天柴，再去菜园里做了一天，把该下的种子都下了，该泼粪的也泼了。第四天，我到了岩嘴头，到处问人，要请人担砂石吗？要请人做副工吗？终于，我在棉花园一户杨姓人家找到了一份担砂的短期工作，我和他商定了12元钱一天，明天来他家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