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中篇：参赛记（十一）

张新泉

　　 十一
　　 下半场出现白热化，成败在此一举，两队不免焦燥，球场成了摔跤场格斗场。不到六七分钟，刘湾的磨黄牯高风的木金刚均五次犯规罚下。王营长和小毛儿还是半斤八两，各犯规三次。丁五见事不妙，立喊暂停，对队员道；“打文明些，不是搞武斗来的，用武未必打赢人家。我们犯规不起，他们还有九人，我们只有七人了。人少打人多不吃亏吗？”接着又说：“没有别的办法，还是快打，要死也只有十几分钟了，体力好像没有多大弱势，咬牙拼下来，不尽力的干脆回家抱孩子去。是男子汉就拿出过硬作风来。”丁五一番话让队员清醒不少。和人斗什么气呢，斗技术、斗勇气方为正道。上场后人人尽力，使出浑身解数，快攻发挥得淋漓尽致。重新上场一分多钟把比分赶平，五十八比五十八。刘湾平静了高风却焦燥了，竞犯规数次，其中王营长也有一次。不过小毛儿还是给他打伴奉陪，有次撞人犯规。二人扯平都是四次犯规。罚球时，对方没罚进，刘湾桂襦坨、金猴头各罚得两分，第一次将比分反超。正侍乘胜追击，桂糯坨意外扭伤未及时换人，王营长等乘机打出一个小高潮，优势转瞬即失。丁五急了，换人，还是不凑效。又喊暂停，对金候头、青晃腿说：“你二人主缠王营长，暂不管其他，其他人灵活跑动协防补缺。”又对小毛儿道：“你多用中投，擎天柱控篮下管不了你，你一击不中再二次进攻，快字诀，就这样干。"
　　 上场战术凑效，青晃腿金猴头如牛皮糖贴近王营长。不管他向那边跑，二人如两条蚂蝗如影随形不离左右。擎天柱对小毛儿无计可施，不防他，便出实招，防他，便是虚招。其他队员左右穿插，一出空档，小毛儿的球便恰到好处传来，完成有效一击。一会又成平局。小毛儿用他良好的体力快于闪电的动作打出绝妙好球，胜算又到了刘湾队。如他故意强攻篮下作投篮状，牵制三人火力防他，他却用极隐蔽的背后传球动作打给缺防队员从容篮下作业，王营长大喊散开人盯人时却为时已晚。刘湾队又领先了。
　　 高风队到底作风硬朗，不会任受摆布。王营长牵制二人，反到也有好处，让擎天柱等人出手时减少威胁，打去打来又成平局，还是半斤八两，谁也奈何不了谁。最后二十秒时，刘湾金猴头投球未进，青晃腿枪板被对方后发先至抓球。高风队再进一球，便胜券在握拿下冠军，刘湾便无法翻盘了。空气一下紧张起来。
　　 刘湾队员如热锅上的蚂蚁，胜利的天平眼看到要倾斜到本队的时候，机会又一下悄悄溜走了。人人都很卖力，还是让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不，最后的机会到了高风队手里，起死回生哪还有望。他们是不会斯文的。算了算了，当个亚军也不错。此前均无席位，这是自开赛以来的最好成绩了，夫复何求。到此为止可能这是天意吧。小毛儿却出奇冷静，提醒大家盯好目标，不要放松。真是具有大将风度，最后时刻，再坚持一下，努力一下。这是一种对人生对事情的高境界。他还想大家同心同德做最后一博。异想天开吗,也要来一下，看这种即将形成败局的时刻还有没有挽救的可能，能不能来一个绝处缝生。他没有自乱方寸，场上的一举一动都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能紧张，反而要造成对手紧张，小毛儿凝视持球队员，作欲扑之状。持球队员以为他真的来了，稳不住台子，马上传出，怕失球负不了这个责任。小毛儿所要就是这个结果。接球人这个时候没有胆子投篮，怕失了准头，就打三秒区外的擎天柱，擎天柱要在篮下才有威力，中投能进但非强项，特别最后关头也怕棋差一着万一失手。如果是王营长，便不会这样疑虑。擎天柱瞄了两秒，还是把球传给无人防守的一人完成最后一击，小毛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擎天柱传出，直射接球队员前面。小毛儿同时启动，如同轻功超绝的侠客。好像刚才几秒的等待，蓄足了超能。十米开外弹射而出，还未对正来球，身子打横飞起猿臂侧伸，手掌恰如磁场，将球吸抄过来。同时空中调整身体变横一为竖一，转体，球传巳方队员，让最近篮下队员完成有效一投。时间有限，己方队员却没有果断出手，愣了一下欲投未投，好像忽然变成一个不会打球的新手。手脚失灵，运、传，投，没有作出任何行动。小毛儿大吼一声“快”，持球队员如梦方醒，球打飞身过来的小毛儿。小毛儿到了三秒区外，只要一出手，就是坛子里的乌龟，稳坐起拿了。小毛儿接球空中转体，瞄准零点三秒，平时只需零点二秒，为了更加精准，多用零点一秒。就是这多用的零点一秒，给他带来灭顶之灾。正出手时，不知来了哪路神仙，凌空一掌劈下。他暗道不好，那只爪子躲不过了，身子本能前倾，好像躬身去背双抢田里的打稻机似的，出去的球成了三不沾。
　　 原来，王营长被青晃腿金猴头两人死死堵住，就差抱他了。他一看时间不多球在己方，就吃了定心丸，不做无谓挣扎，已有四次犯规，再来一次就下场了，胜利就是他们的了。无论如何不要妄动，就看着自己的队员最后一击夺取胜利吧。他是非常放心的，队员个个功夫不俗。心里哼起了那一句什么来着，啊，“我正在城楼观山景”。忽然却变脸失色，怎么一个个成了木雕菩萨了，不会动了。他对擎天柱心道：大块头快投啊。正作声不得，球被小毛儿截走。拐了拐了，顾不得犯不犯规，肩膀左右一晃，打开看守他的哼哈二将金猴头青晃腿。裁判没见他是怎么出来的，没吹哨子。他顾不得那么多了，他要挽救危机于一线。小毛儿心在篮上，完全不知道后面发生的惊天巨变。如能感知，他就不会用零点三秒操作了。王营长如烈马狂奔，就是小毛儿多用的零点一秒给了他一线生机，他要把球打掉，一切还来得及。一旦进入加时，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于是一掌劈下。
　　 观众惊呼，拐了拐了。小毛儿忽然前倾的姿式，王营长没劈到球，雷霆万钧的一掌劈到了小毛儿的肉球脑瓜上。
　　 观众都认为出人命了，挨那一掌肯定小命搭瓜。有的说，不死也要脱层皮。老谜说：“脑壳肯定变成八月楂了，打个么子被时球啊。”跛子也惊得无话可说。都知道，王营长多次表演掌劈红砖劈鹅卵石的绝技。王营长事急背古，劈篮球变成了劈肉球。掌已劈出，哪能收回。王营长是凡人不是神仙，尚欠收放自如之法。争个么子输赢啊，王营长肠子都悔青了。这只是为了纪念毛主席民兵工作三落实的一项活动，只是贫下中农之间民兵里的一次革命友谊竞赛。只能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怎么忘了毛主席他老人家的谆谆教导。那可是大力金刚掌啊，被打的不是阶级敌人不是破坏分子是贫下中农阶级兄弟啊。咳，写检查去吧，捆铺盖去吧，自己进牢眼去过一生吧。都讲我前程不可限量，哪个又想得到，马上就是劳改犯了。
　　 大家看着小毛儿象电影的慢镜头一样倒了下去，裁判忘了吹哨子，观众纷进场内查看伤情，一个红衣年轻女子也关切地走了进来。众人叹道：小毛儿就是小毛儿，什么都是不同的，倒地也是不同的。怎么人像一个跷跷板那样，象一块斜插土里的木板一样，一头着地，一头微昂。应全身着地才合逻辑呀。只怕整个公社也没有一个人是这样失去知觉的啊。怎么回事，什么道理，太不可思议了。未等大家看个究竞，那块“斜插的板子”忽然动了，一个鲤鱼打挺立了起来，像无事人一样。出鬼了，垂死的人复生了。一个个象孙悟空使了定身法，惊愣在那里。
　　 原来，王营长大力金刚掌劈头的时候，那颗铜头并不觉得多么痛。只是虚空中被千斤重力摧向地面，倒了前倾了。身上没有受伤，象祥云护体，如同少林武僧重物拍头毫发无损一样。小毛儿知道，王营长只是情急失手，并不是故意的。小毛儿对围过来的人笑道：“没有事喏，大家还是继续看比赛罗。”裁判受到提示，马上吹哨，观众退出场外，王营长五次犯规罚下场。小毛儿主罚，两球皆进，六十八比六十六。剩下两秒，高风队发球后接球即投，自不待言，能投进这一扭转局面起死回生球的人这里没有。
　　 人们涌向场中，把小毛儿抬起来，抛向空中。小毛儿被放下时，发现那红衣女子，正要讲话，红衣女子先他说：“老同学，打得不错啊。没想到三年不见，工夫大有长进哇。”“啊，老同学，见笑见笑，在你面前，我这不是出丑卖怪么，不是佛爷面前念三字经么。”
　　 原来这红衣女子是小毛儿的同班同同学，她原是校女队主力后卫。她知道小毛儿的水准不在校队任何男生之下，曾向体育老师力荐小毛儿。体育老师当时回绝道：“不光是你我也有这个想法吸收他，学校不给权利，我用何人需要他们批准。跟学校讲了，不顶事，这些教条主义者总以身高不足拒绝，说起码身高“到了一米七再讲技能如何高明这个话。制度就是制度，是岩的，没有任何后门的。”这位好心的女同学爱莫能助。当三年后的今天看到这场精彩比赛，心里比他们得了冠军的人还高兴。心里赞道：扎根务农，还是正气浩然啊。心里不禁涌起爱慕的浪涛。
　　 原来红衣女子刚到谈婚论嫁的年龄，被当地党支书的公子缠着要交朋友。却看不惯老子违反党的政策乱用权力动不动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压制老实社员的行为，儿子仗老子权力在队里以势欺人行为，便不想同流合污。这不是理想的对象，要不得。年龄有二十一了，忽然想到可以谈朋友了，于是借看球来试探一下。她觉得自己是满意的，但不知这个同学有无对象和他意下如何。尽管正当之事，由于农村还都是凭媒妁之言的老法玛办的。自由恋爱如何说的出口，哪有女的追男的树缠藤呢。
　　 小毛儿此时被人簇拥着。对红衣女子说：“老同学，今天就此别过，有空到家里玩去。欢迎常来。”
　　 “好，以后我一定来。”目送小毛儿远去。
　　 “小毛儿，你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对象。”金猴头道。
　　 小毛儿道：“别瞎说，我们只是同学。”
　　 桂糯坨道：“同学就不能同婚吗？”
　　 小毛儿道：“这现实吗？现在提倡晚婚，男的要二十五，我差四年；女的二十三，她只差两年。到我找对象的时候，她已经成家了。”
　　 “问题是他对你有意思，难道看不出来。”
　　 “我看不出来，同学之间打个招呼，人之常情啊。”
　　 “你打球的灵气到哪里去了。请回头看，这么远了，她还含情脉脉望你呢。”大家随金猴头的语言回望，果真如此。红衣女子不好意思调头走了。
　　 “有戏，”丁五道：“找个人过过话，如能达成共识，这是好事一桩。”
　　 “还是不行，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要比她矮一厘米，女的高一厘米，就像比男的高十厘米，不相称呢。乡里人最笑话青蛙爬竹堤呢。”
　　 “你就不想改良品种，让你的后人有一个能真正吃打球饭的人。”
　　 “玩笑开大了，您俺（你们）这些骚货。”
　　 大家嘻嘻哈哈走向回去的路上。丁五不语，有些不正常呀，怎么三巨头无一人出面对获胜的球队有所表示，话都没有一句。上不上县，什么时候上县，总得交代一声啊，这是怎么了。不和我们说，我们也就懒得问了。变也好，不变也好，队员们都没有很大的奢望。也不会很看重那张奖状，都是信奉那句老话，揪把子顿得稳，插田是根本。再见，球场！
　　

老涵

有浓厚的生活气息，点赞佳作！

龙阳呈祥

拜读张老师佳作，欣赏学习，衷心点赞！（先跟个帖，再慢慢品尝文化美餐！）

古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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