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嘴讲习录（1）

张新泉

一、就地迎宾
　　 老刘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抬头一望，不错，正如那句歌词：蓝蓝的天上白云飘。只是：白云底下不是马儿跑。没有马也没有其他牲口和挥汗劳作伙计的人群。土地早已下户，社员成了打工族去城里。
      老刘去暂住乡下的老桂那里给个通知，要老桂参加今天笔会。应该通知的昨天就已经电话通知口头通知了。老桂不在计划之内，他写小说、散文、诗词，不搞书画，可老桂言之凿凿说他硬笔书法了得，得过全国大奖，被桂林博物馆收藏。老刘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时常见面的几个人，未必骗他老刘。怕露下高手，如是能人，书画会议岂能把他拉下，就正是协会的“缺货”了。老刘出以公心还是临时决定通知他一下参加会议。老刘很可能被老桂假的说成真的麻住了，信以为真。不通知是完全可以的，他没有加入书画协会，那些项目够他老桂忙活，从来没有写一张作品让老刘和其他人看过，也没有露出参加书画协会的意思。为什么要吹，只有老桂自己清楚。老刘倒是希望他成为协会一员发挥才干，莫光说不练。老桂是挂的另外几个协会，见好处就钻。他的吹嘘让人有信任感，不论上级，还是下级，对那么一个大个子，开始接触的人，都信任他。
　　 老刘十分钟打转，到家拿了一个提袋，袋里装了几张纸，一支笔，一个老人手机。时间到了七点半，马上像古时刺配充军的囚犯，急急忙忙去一华里以外的镇里。
　　 他像抓鸡佬走进镇委会大门，里面静悄悄的，坪里没有一个人。走到属于文化馆的那里，敲了敲、推了推、拉了拉门，没人应声。又去党委办公大楼里面看了看，没有人。他来早了，又退回大坪。在光天化日之下，怕被人当成图谋不轨的。老刘想，为什么没有一点行动迹象呢？活动取消？应该不是，带头大哥一言九鼎，说县老干书画协会要来开笔会，就一定要开的。他们到来应在九点左右，镇里人上班可能要八点多点，现在都不那么守时的。
　　 老刘就蹲下来等人，等殷副镇长和文化馆长。这些吃嘴巴饭的，会议在即，事前商量几句，不至误事唦。到现在为止，殷镇长寥寥几句沟通交流也没有，所以急于早来听他安排，好心中有数。民间听从官方指挥是不言而喻的游戏规则。
　　 会员还没来是习惯问题，屎到门边才得屙，总要快开始的时候才现身会场。
　　 主管官儿殷副镇长和文化馆长是东道主，应该先来。老刘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像有点明白，身份，身份，现在是比较讲究的。要是接待行政首脑，会一个比一个积极，早忙得脚不点地了，毕恭毕敬恭候了。今天要来的，是一批退下来没有继续站在台子上摘去乌纱的光头老鬼，不具备约束力了，可以随便一些了。也不至于，退休的县长，他们还是在乎的，畏场合的。这些接待高手不会草率，是时间观念强，可能认为还早，不见鬼子不挂弦。
　　 老刘沉不住气，刚刚蹲下又站起来，掏手机打殷镇长，接不通。昨天也打不通，事临头居然关机。
　　 老刘一会走出大门，对街面上上下下望几望，又像乌龟缩回来。不是当官的，不用站这里假充岳武神造成误会。现在官不识兵兵不识官，在这里探头探脑，老百姓误会把他当成镇里的，问他书记在哪里，镇长在哪里，不好回答。过了两分钟，又忍不住出去一下，没有，又退回来。三进三出后，会员老钟、老钱、老薛、老甄、老王……终于开始三三两两入场，也站坪里。早晨通知的大块头老桂也来了。随而曹站长来了。
　　 “站长，殷镇长为什么还不来……”老刘问。
　　 “殷镇长不住这里，住常德。什么时候来，不好说。知道今天有事，估计马上就要到了。”
　　 老刘对现在显然知之甚少，看老黄历，以前的人在什么地方上班，就在什么地方居住。现在不需要以单位为家了，住好远都可以，隔山打羊没有人管，高度自由。怪不得一些领导要选择环境好的县里市里住，开小车上班，上班地方也不一定在办公室，无奇不有，酒店，舞厅，风景区，什么什么会所。有的群众有事来找，往往跑了好多冤枉路逮不住人。什么时候得见，看运气如何。
　　 曹站长打开下面楼梯口门，老刘就和会员上了楼，进了长方形展室，也是会议室。抹了抹椅子桌子上的灰，和曹站长铺好毡子。
　　 室内三面墙上，挂了四十来副作品。老刘有三副，最多是会员单光环，挂了五副。其他有的两幅，有的一副，有的没有挂。县里八大金刚，几乎每人来了一副挂这里助阵。当中四根柱上，挂了会员汤桂五几幅小画，算得琳琅满目略有气势。今天笔会，也要搞一些作品，迎接书画之乡验收。      桌子就像电影里开军事会议的样子，是一长溜宽台子，可以两边站人，可容十来人同时挥毫。围着台子，靠里是一圈高靠背椅子，靠外边窗户一长溜，放的十多个红塑料凳子，一齐可坐三十多人。
　　 会员进来后，自由地四下里对挂着的书作画作品张望。一会，自动在靠外的一排红塑料凳子上落座。老刘不时上上下下，把坪子里的零星会员引上楼。一会二十来个会员到齐。
　　 老刘身在楼上，心在下面，耳朵注意听着。忽然几声喇叭，赶快跑下去，看见几张车子鱼贯而入。县里的一群，分别从两张小车上下来，盛会长，吴会长、赵会长、游会长、杨会长、于秘书长、常理事、王理事，八条大汉八大金刚，手里提着装着行头的袋子。不用说，今天他们是笔会泼墨挥毫作者。老刘慌忙过去，和他们一一握手。他们并没有按老刘店小二的手势马上上楼。诧异之时，后面一黑色乌龟壳驰来，下来高个的李县长、矮个文委汪书记，原来八大金刚不马上上楼是等这两个重量级人物。每次县里笔会，两位大员在场。今天来镇里，老刘稍感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后面跟进一张白色婆（白色车），进大门去了另外一边，殷镇长好像从地底下一下冒了出来，上来招呼，“各位领导。我来迟了。各位领导，我们楼上请……”殷镇长从白乌龟壳上下来正好赶到。老刘没有抢上前，让主角殷镇长上前，大家簇拥着头头走。
　　 “小殷呀，十多年不见，长这么高了，我记得你是高中生……怎么，大学也毕业七年了，一边工作还一边考研？上进了呀，后生可畏呀，粉妆玉琢呀……”汪书记一连串说着。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还是你们前辈劳苦功高啊，我们得好好学……”
　　 “和你爸爸一起工作的时候，好像还在昨天，他退下来了吗？”李县长说。
　　 “大概在你们后面两年，离休的……是的，调到了常德，和二位伯伯不同，他常德离休……欢迎你们，我代表我爸爸发出邀请，欢迎汪伯伯李伯伯来我家做客。”
　　 几个头面人物走在前面说着，大家都恭恭敬敬后面跟着，平常爱说的都成了掰不开的蚌壳，安安静静后面跟着上了楼。
　　 殷镇长要汪李二人坐主位，二人推辞：“今天是看你演出的，你是主角，我们是观众。不要客气……”礼仪之邦的人注重排位座次。在殷镇长两边一边一个，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两个年纪大的职务高的拱卫一个年轻的职务低的，不合理。汪李二人没有这样坐，干脆走向靠墙里面一条，坐了高靠背位置的正中，八大金刚一人一椅两边落座。
　　 一直到这时候，殷镇长没有和老刘打照面，不着一眼不说一句，把这个分会长视作可有可无，没有一句沟通，是“吃包盘”的路数。老刘和殷镇长，一边是土哑巴，一边是玲珑剔透的机灵鬼；一边是土老帽的招式，一边是洋气非常的金玉其外的派头；一个身在草莽，一个供职要害。不用猜，不当回事自然而然了。老刘能够克服的是工作事情的困难，克服不了与人交道的困难。在这个方面如同智障，干脆不交这种人。逃得掉吗？现在就要和不喜欢的人共处一事。老刘不用殷镇长叫，已经不由自主走向外面正中坐下，和汪书记对面。左右坐了副分会长，文化馆长和一个姓黄的馆员。十几个会员都老早坐靠外面一长排红塑料凳，在老刘身后。会议这时候开始。
　　 老刘静静地听，但愿眼空无物的他能搞出一枝花来，办好这次活动。
　　

龙阳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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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爱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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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渡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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