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娄朝政

             《母亲》

         作者： 林长彪

        一九三七年冬月二十一，一个苦命的女人生下了一个苦命的女孩，这个苦命的女孩便是我的母亲，这个苦命的女人自然就是我的外婆了。母亲出生后，外公为谋生计，背着一把剪刀跟随一个为国民党做军服的厂子浪迹天涯，因为这份差事还是外公的舅舅给照顾的。外公的舅舅是这个厂中的一方主管，整天穿着国民党的军官服，神气得很。外公没上过学堂，一字不识，只能靠这个神气的舅舅讨生活。为躲避日?的轰炸，这个军服厂一会儿从常德搬至云南，一会儿又从云南搬至重庆，一会儿再从重庆搬至成都。外公也只能被迫跟着这个厂子逃亡，离家是越来越远，至使外公回家的决心变得越来越艰难。从此外公与我母亲是远隔千山，路隔千里，彼此像断了线的风筝，互相间失去了联系。

      外婆本就是一个苦命家出生的独生女，娘家没有任何的帮衬，如今外公的远离，使外婆这个弱女子失去了家的保护，没几年外婆丢下她苦命的女儿在一场疾病中撒手人寰，母亲还没享受够母爱，还不知道死亡是回什么事，便做了孤儿。外婆的离去，留给母亲的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苦难人生。

      母亲没得了选择，只好跟着她的叔父一起生活。叔父、叔母是个非常短识的老土农民，哪里把母亲当成侄女儿看待。他们收养母亲不是为了亲情，而是看中的是母亲的家产和外公偶尔寄回来的抚养费及母亲这个不花钱的佣人。母亲每天围绕着其叔父叔母的家务转，不是看猪、放牛、打柴、就是带娃，除了做事还是做事，没有踏进学堂门半步。同样的年轮，却有不同样的结局，母亲的同年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而母亲却成了叔父家最廉价的长工。母亲九岁那年与三个姑娘到一个叫清水堰的山上打柴，打着打着，一只花豹出现在离她们三百米远的地方，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当时，四个女孩子都吓傻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等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本能地拿起扁担、木棍、柴刀，大气不敢出，围成一团与花豹对峙。不知道是花豹发了善心，还是她们的勇气击退了花豹，她们侥幸逃过一劫。

      母亲虽然死里逃生，但活罪难逃。不管生活有多苦多累，母亲都能承受，她知道只有自己活着才有可能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知道不做事是换不来一碗吃的，她的命可用无尽的劳动打上等号。母亲最不能忍受的是叔父叔母对自己经常打骂和不公正的待遇。有一天母亲打柴回来，已是上午九点多钟了，叔父母及其堂妹早就吃了早饭。母亲早就饿了直奔厨房揭开锅盖，锅里给母亲留的是一碗糠糊糊。糠糊糊虽然难咽，但为了吃饱，母亲没得选择，她知道挑剔没有她的份，至于撒娇就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母亲按惯例端起来就吃，谁知被旁边的堂妹见了她说她要吃，母亲便用筷子夹点儿给堂妹吃，堂妹一见是糠糊糊便吐到了地上说：”姐，你怎么吃的是这个？我们吃的粑粑。”母亲一听，一肚子的辛酸油然而生，满肚子的苦水直窜眼眶，从母亲的眼里奔流而下。原本三下五除二的一碗糠糊糊，这一天母亲足足吃了近一个时辰，而且是和泪咽下的。

     吃糠糊糊只是母亲生活的一部分，还有更残酷的现实考验着母亲。有年冬天，母亲的叔父把母亲家的家产连同被子卖了精光，只留了床又破又烂又薄的被子给母亲，母亲提起被子，这边能看见那边。有天夜里，天气实在是冷得很，冻得母亲难以入睡，便找叔父要床厚点的被子，不仅没要到被子，反被叔父给臭骂了一顿。叔父一家盖的全是新被子，而且盖的还是两床。可怜的母亲冻得瑟瑟发抖，裹着破棉被卷宿在床上整整地坐了一夜。这一夜是多么的漫长，阵阵寒风破窗而入像无数根钢针突过破被直刺母亲的肉体，使母亲遭受人间最痛苦的煎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母亲用平生的力量鼓起勇气同叔父叔母大吵了一架。叔父叔母说要打死她，母亲倔犟地吼道：“打死我，来呀，打死我，早死早脱生。”旁边的人见了一边劝阻，一边暗自落泪。后来一姓罗的邻居婶婶悄悄地告诉母亲说要她去找政府，你是孤儿，政府会管的。母亲为了活命，为了能在有生之年能与自己的父亲相聚，麻起胆子真的找到政府，政府听了她的情况，立即给予母亲孤儿待遇，配备了足够的吃的、穿的、用的。从此母亲告别了她那苦难的日子，开启了人生幸福的旅程。

        母亲是吃过苦，受过难的人，知道自己从苦难中走过来不容易，不是共产党，或许她早就陪她母亲去了，所以对生活是格外的珍惜，尤其是对自己的子女那是特别的疼爱，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像她小时候一样受罪，时时刻刻都把母爱无私地奉献给自己的孩子们，一旦我们有什么不舒服，母亲立即放下手中的活儿，直奔医院，有不有钱，治疗了再说。有年传染病脑膜炎盛行，我与妹喊腿疼，母亲挑起我俩直扑医院而去。经过医生检查，我们兄妹俩刚刚被感染为脑膜炎，属于脑膜炎早期症状。幸亏母亲把我们及时送医，才没有造成后遗症，不然必将留下无穷的后患，甚至生命危险。

      母亲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虽然外公的印象在她脑海里较为模糊，与外公相隔千山万水，但总感觉又一股伟大的父爱像阳光一样温暖着她的心，激励着她在艰难中砥砺前行，多么期望能早一天与自己的父亲对上话，或者见上面。在我上三年级时，母亲便把我拉到桌子旁，叫我给外公写封信，母亲一边说，我一边写，歪歪斜斜，对对错错，似信非信。信写好后，母亲看了又看，像是识字似的，将信装进信封，折好，又叫我在信封上写好地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折好揣在怀里，等有机会了上邮局给外公寄去。从这时候起，我不知不觉地成了母亲的小秘书，只要母亲闲下来便叫我给外公写信，信里好多都是一些现话，偶尔也夹几句新鲜的。只有这样母亲才觉心里踏实，仿佛外公就在她身边守护着她，因为娘家就只有外公这一个亲人了，虽然还有其他的人，但那些人都不是她的靠山，只有外公才是她的唯一依靠。每当外公来了回信，母亲都如获至宝，捧在手心里，马上叫我这个秘书念给她听。当听到外公身体还健康时，母亲高兴得像信教徒似的双手合拢，仰望苍天虔诚地说道：“谢谢菩萨保佑！”

       七六年，三十九岁的母亲终于鼓起勇气乘坐西去的火车踏上了寻亲之路。当母亲按信封上的地址问到外公家门口时，三十九年的父女亲情像火山一样突然间曝发，直冲云端。父女俩抱头痛哭了一场，街房邻居都为之动容。母亲一边流泪一边向外公哭诉她童年和少年的不幸，外公默不作声，只是不停地流泪。父女俩在众人的劝说下，渐渐地止住了泪水，心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外公说什么好呢？一边是自己的女儿，一边是自己的兄弟，外公只是用泪水自责自己对女儿的亏欠。

      母亲是一个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女人，一辈子老老实实、堂堂正正的做人，经常教育我们为人要正直，光明磊落地做人，儿女在她面前歪不得半根纱，斜不得半点门。她知道自己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只有经过严寒的人，才懂得珍惜春天的温暖。母亲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的那个苦命的女孩还能在而立之年找到自己的爹，并能多次与自己的爹诉说人间亲情情怀；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儿孙满堂，承欢膝下，享受人间最美好的天伦之乐；更没有想到自己从一个孤儿能活到八十七岁。

      母亲去年六月二十一日悄悄地走了，走得是那样的急促，没有给儿女丝毫的机会，带着她那儿时的悲惨而又讲述了无数遍的故事走了；带着她对外公外婆的无尽的思念走了，去追寻她多么渴望的父爱、母爱走了；带着她对儿女的满腔热爱走了。但愿母亲在天堂不再有童年的孤苦与无助，不再有少年的痛苦与悲伤。母亲您一路走来忙忙碌碌一辈子，一刻都没有停歇，您辛苦了！儿子在人间祝愿您顺利地跨过孟婆桥，不再有人为难您，早登仙界，早享极乐之福，儿子下辈子还做您的儿子，重续我们还没有续完的母子情怀。

2025.1.8

娄朝政

      拜读作者《母亲》文章，一个历经童年生活苦难的母亲，成为一个旧时代的缩影。冷漠的面容，亲情与善良融入了这位母亲的骨髓，生活的经历培养了这位女性的坚强，也孕育了这位母亲的慈爱！点赞作者文章！

覃旺成

好文，点赞！

张云华

拜读作者美文，被他母亲苦难史深深的感动，从几岁的孤儿成长成人，经历了人生冷漠痛苦，也感受了党和政府的温暖。作者文笔优美，语言朴实无华，感人肺腑，为作者点大赞！在此母亲节，愿天下的母亲都健康快乐！愿已故的母亲们天堂没有苦难与病痛！谢谢正歌分享美文！

龚天宝

大大的赞！！！

焦德富

赏读好文，钦佩感赞！

华歌

这是彪哥的作品吗，丁家港珊瑚人，草坪中学退休！

龙阳呈祥

拜读佳作，欣赏学习，受益匪浅，感佩才情，衷心点赞！

谢谢转帖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