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泉短篇小说：贺龙陬市放粮

张新泉

     月黑头，午夜，万籁俱寂，山径小道上来了二十多个身背大刀的人。他们虽经长途跋涉，仍然精神抖擞，显然惯走夜路，鸟儿都没有惊动。现在到了一片大枞树林。一个五短身材叫猴子的，对一个身材魁梧的同样身背大刀但是腰里多一把盒子枪的压低声音说，“贺大哥，急行军已过盘塘、架桥、青龙寺、佘田，快到指防口了，离陬市只有炮把里了。走还是停？”
      贺大哥拿出怀表对拢来的人群说 ，“中午动身到现在，刚夜里转钟一点。时间还早，大家就在这里歇歇，喝点水 吃点干粮睡一下，养好精神，天亮前出发……都放心睡哈，民团想不到我们到了这里，天亮再来他个措手不及。”
     大家拉开间距各自找到到一棵大树靠着坐下睡了。艰苦战争环境养成的习惯，任何情况下都能养足精神，一有不对，又能在第一时间醒来。明天任务重大，要对付陬市镇上四个米行，开仓放粮，救济快饿死的穷人。
     天蒙蒙亮，他们到了指防口，一人拿出块大洋，守候赶早挑柴卖的人。果然不出所料，附近赶早来了一些挑柴人。是挑到镇上去卖的。
       “老乡，你的柴火连冲担买了。来，一块大洋。”
       ”用不了这么多……“
       “不用客气，拿着拿着。呃，你们回去，悄悄地告诉你们附近的穷人，说贺龙来了。悄悄地带着袋子到街上去，到米铺去，我们街上给你们发米。”
      “你们是红军？”
       “红军。”
      “很多人都快饿死，这下有盼头了……”卖柴的汉子高高兴兴转去了。
       不一会，每个队员都有了一担柴。五六个一伴，拉开距离，挑柴进镇……
       队员藏大刀于柴里面，没有人发现异常。
       贺大哥那队，走到西禅寺，西禅寺经管斋饭的和尚出来，拦住要买。走在头前的贺大哥说，“这早晨的柴，不好卖你，都是上街米铺金老板、王老板定的货。”和尚觉得莫名其妙，“买柴火还要定么得？”
      贺大哥他们走过卢家巷上了街，有买柴的他们还是这样说来着。
      不一会，街上四个粮食铺面，每处都有了五六担柴火挡住。
       金老板米行伙计打开门，看见柴火担子挡门大吃一惊，这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不由怒气冲冲，为头伙计便出言不甚又虚张声势骂道：“哪里来的穷鬼，好狗不拦大路，长眼睛了没有，档我们做生意，想作死，吃豹子胆了！我们老爷出来，看不剥你们的皮。赶快挑走，鸡巴日瞎眼睛了……”
      昨天他们老爷昨天到常德去了，还没有回来。这是养惯了的坏脾气，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平日里也要破口大骂穷人，今天更加怒火冲天：“穷鬼动不动，不拖开老子一把火烧了。”另一个卖弄小聪明说，“统统没收，正好伙房用。”
      “放客气点，我们是来买米的，你的米我们全要了。”贺大哥不动声色，这样说道。
       这时候围拢来一些人，觉得今天有些不寻常，有的远远地伸着脑壳看。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我卖一升米给你，只怕你也买不起，拿不出钱来。”
       贺大哥见围的人多了，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拿钱。”唰的一下，人们没有看清，手里却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把大刀。啊，腰里还多了一支手枪插着。众人一下疑见神人，怎么也想不到有那么快的手法。

       大刀队员每人手里也多了一把亮闪闪的大刀，不约而同架在了几个伙计的肩膀上。一个叫叫鸡公的队员大喝一声，“都给我老老实实抱起脑壳地下蹲着，听招呼，我认得你，这刀可不认得你。”
     一个大刀队员拿了一条棕索来，“对不起，暂时绑一下。”说着把几个恶棍当成粽子捆成一堆。柴火也在几秒钟里被队员拉到一边。
     后院金财主的儿子听见前面吵闹，大摇大摆挺着大肚子走了出来，“哪里来的穷……”一个鬼字还没有讲出来，就被两个队员扭住，“今天没有你讲话的地方。”就地绑在后头柱子上，后面的男男女女也一律关进一个房子，锁了。
     街上百姓见状，一阵风围了过来，贺大哥一个旱地拔葱，跳上柜台，说道：“乡亲们，我是贺龙，今天给你们放粮。我们种田的，不应该没有饭吃。粮食都被这些狼心狗肺的收了租子，很多揭不开锅吃糠咽菜了，有的已经卖儿卖女。这些吃人肉喝人血的，反转来卖我们的高价粮，养肥他们。我们种田人不能眼睁睁饿死，有吃饭的资格……现在，我代表农协会，开仓放粮……大家排队，一人两斗，没有袋子赶快去拿，一个家庭来一个人来领粮食。”
     早有知道信息的人拿着袋子排起队，刚刚知道的回去拿袋子。大刀队员马上操斗发粮。
     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街上人头攒动，比过年还热闹。源源不断赶来分粮。有的还挑来了箩筐。他们实在已经有个把月没有吃一餐完全的米饭了。这时候穷人淳朴，领了的绝不会再领，没有领的一个接一个规规矩矩来。
     贺龙目光如电，巡视着人群……大刀队员叫鸡公来回走动，维持着秩序，一个队员盯住后面锁着的房子的动静，对里面叫着，放老实点。
     两个队员发米。人群安安静静站成两队，领一个，走一个。
     贺龙前前后后看了一会，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发现疑点，就交代了叫鸡公一声，要他保持警惕，他要去看其他几个点的情况。在叫鸡公“大哥小心”声里贺龙向下走出。
       贺龙不怕暗算，知道现在可以安然无恙，如果有七八个刺客，也不怕，自己一身武艺绝不是吃素的。民团在河沿街，只怕现在还没有翻身，中午才是他们的早饭时间，然后是下河敲洪江、贵州、云南木材排客的竹杠，天黑之前才得上街巡逻。等他们上街的时候，他们已安然撤退了。
     贺龙一路下去，看见一个布铺围了一堆人，走 拢去在旁边不动声色地看，原来是扯布的伙计给人量少了。买布的说做不到，没有用，请求给足。伙计没有说什么，老板要赶人走。还拿起一边大剪刀威胁，不走，就戳瞎他的眼睛。原来此人是个恶霸。贺龙没有打草惊蛇，继续向下走去。不错，其他三个粮铺也在顺利进行中，穷人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喜笑颜开。
     大米发完，到了下午两点。四处人马汇合一处，在回民馆吃饭，出来。贺龙一边走一边说，“还有一个恶霸值得我们打一下，一不做二不休，还搞一个多小时，四点撤退……”
     于是，贺龙和他的队员又演出了一场给穷人分布的好戏。布发完了，又分他的衣服，几百件也发完了。人都走光，正要撤退，来了一个打赤膊的五十多岁的黑黄黑黄的老头，一个队员说，“老伯，你来迟了，没有了，回去吧。等一会恶霸找你算账就后悔来不及了。”
     一个队员说，“ 来来来，我的脱给你……“黑黄老头接了，马上走了。走到官码头转弯到河沿团防局报信去了。
     黑黄老头走到团防局，团防局的团总汤胖子一反常态，提前上街，正带着团丁出来。
     “汤团总，大事不好，贺龙来了，街上米铺被抢，我儿子的布铺被抢……”黑黄老头气急败坏地说。
     “怎么不早来报告，你儿子呢？”
      “昨天到常德去了，家里只有十八岁的孙子，被绑起来了。我昨天被牌友留住打牌， 今天怕出什么事情，回家看时，街上看到很多穷鬼拿着布。我就打了一个赤膊装成穷鬼回家探听情况，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些遭天杀的穷鬼抢得我家干干净净了……给我报仇啊……他们才走，赶快……”
     “刚刚接到县局电话，要我们抓贺龙。我想贺龙还在桑植那一带，将信将疑，原来是真的，弟兄们，赶快行动。”汤团总一行马上跑步追去。
     贺龙刚走不远，发现情况不对，“弟兄们，有尾巴，三方有黑狗子，你们从左边走，不能走原路了，只要到了戴公坡林地，就算鱼入大海。我来掩护，快走。”
     “大哥，要死死一起……”
      “还有很多事情做，哪能死，你们赶快走。只有我一把枪，你们走了，我才无牵无挂和他们干，相信你们的大哥，快走……”那些队员知道贺龙说的不错，很多地方都是被他绝处缝生的。如果在一起，反而不利于他逃脱。于是一下转弯，向斜后方的木耳山（一片古坟）跑了。三方的黑狗子一起马上开枪也奈不何了。
     贺龙见人已走，手枪腿上一刮，子弹已经上膛，一抬手，和黑狗子几乎同时开火。好像有避弹法，黑狗子的子弹走空。贺龙的子弹一下洞穿头个黑狗子的天灵盖。第二粒子弹又打穿了第二个黑狗子拿枪的爪子，痛得哇哇大叫。众团丁楞神的机会，贺龙早已经就第十八滚，到了一个石狮子背后，原来这里是关帝宫，避开了正面射来的子弹。两边民团距离稍微远一点，子弹没有准头，贺龙却左右各来了一个点射，撂倒两个，趁机撤退，到了关帝宫里面。给他们造成可以瓮中捉鳖的假象，为队员逃脱争取更加充分的时间。民团果然中计，一起向关帝宫围了过来。
     汤团总神气活现地叫道；“贺土匪，你跑不了啦，出来投降吧！”却没有听到回答地声音。
      “弟兄们，给我进去抓，抓住贺龙，赏大洋一千。”团丁怕贺龙的神枪，畏畏缩缩无人敢进。这时县团防局刘团总带人过来了，“弟兄们，他们不敢上我们的人上，现大洋等着我们拿哇，抓贺龙就是抓现大洋……”于是三支人马一起挤进去……
     这个关帝宫又是陬市的戏院子，里面摆满了长椅子，一百多团丁铺开搜索，椅子下无人，台上无人，台底无人，没有人毛，不见影子。搜到后面，两丈高的围墙上，左边出现了一个洞，无疑人是从这里跑了。民团胆子都一下大了，都赶忙从洞口挤出去抓贺龙，抓现大洋。
     前面一个三块石板并列的石桥，一起叽叽嘎嘎过去，按他们估计的路线左中右三队前方去追。没有一个检查哈桥下，大概都认为贺龙没有这样大的胆子蹲在桥下吧。
     人去远了，石桥下面冒泡，起来一个人，正是民团要捉的贺龙。吐掉口中衔着的竹管，把衣拧了两把，走没有人行走的旁边的猪屎堰，到了李家岗剃头铺，找熟悉的剃头师傅换下衣服，不慌不忙剔光头，修掉胡子。吃了饭，连夜奔去，革命的路程还很长，还有很多大事情等着去做呢。
        

        

龙阳呈祥

呵呵，谁提供的素材，这么详实！欣赏佳作。赞！

张新泉

龙阳呈祥 发表于 2017-6-12 11:18
呵呵，谁提供的素材，这么详实！欣赏佳作。赞！

感谢龙弟首席临帖评论。感谢欣赏拙作。

张新泉

茶馆采访了一下两个九十岁的人，他们也是听说。事情是真的，细节是作的。

寒儒

虽然是小说，必定还是有基本的故事来源。

吉祥

    张先生又出新作了,祝贺!拜读!

老涵

欣赏佳作。赞！

浮山松

欣赏佳作。赞！

张新泉

寒儒 发表于 2017-6-12 12:47
虽然是小说，必定还是有基本的故事来源。

感谢老师关注评论。是，有基本的故事来源。

张新泉

吉祥 发表于 2017-6-12 13:57
张先生又出新作了,祝贺!拜读!

感谢吉祥老师来访关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