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张超球 于 2018-1-16 16:50 编辑
我不懂：人间的苦难，为何常常要柔弱的女人来承担？__题记
这位辛亥革命那年出生的大家闺秀，曾缠过脚。十八岁戴着凤冠出嫁时，那秀丽娴淑的脸上，还隐不住意气风发的气质呢。 看来，这女人此后的运气一定十分地好。 可在十几年后的一个月时间内，这位女人的家里，竟一连几遭不幸。先是她的丈夫摆不脱他人的诱惑，最终因久吸鸦片而命归黄泉；跟着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女儿，在久病不治后，也先后离开她，随她们的父亲一同走了。 精神近乎崩溃的这位中年女人，欲哭无泪之后，看到夫君短命、两个爱女丢失，田地家产大多已被一直以来觊觎的人家谋去，再加上那深更半夜屋后常常突然出现的鬼哭狼嚎之声，明知可能是人在作祟，可听着就毛骨悚然。万般无奈时，她只好在娘家派轿子来接时，除将小儿子应夫家亲友之求接出给人做儿外，便带着一脸的悲怆与惶恐，携着十来岁的大儿子，还有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小女儿，似躲瘟疫一般，一同离开此地，回娘家去了。 解放前一年，女人14岁的大儿子跑了。后来得知，他是不愿跟着他外公学中医郎中，那太枯燥难学，就背着她这个娘，到附近悄悄入伍，成了人民解放军47军480团的一位战士了。女人的身边，只有她和幸存下来的8岁小女了，便听从娘家人的一再介绍，再嫁到了异地的一位31岁的男人面前。 此前，做乡绅的老父，还有大老弟都坚决反对她改嫁出去。说她要改嫁的男人才从旧军队里跑回来，家里又一贫如洗，不是自讨苦吃、去受穷吗？可她呢，看到他英武高大，并且很愿意接受比他大八岁、还要带个拖油瓶的自己，于是，她自作主张，坚持把自己改嫁了过去。 只可怜，这遭难再嫁后的女人，不知是自己命苦，还是新的夫家本就很穷，她实际上是从一个灾难坑里跳到了又一个苦难坑里，继续遭受着磨难的日子。这个苦命，一直缠了她的整个中年，直到壮年！ 女人改嫁过来两年后，也就是新中国成立一年时，才五十多的婆母，便告别了刚获新生的人世。念其老人家悲凄的一生，这女人便力主借钱，买了付好棺材，硬是为其风风光光地办理了丧事。 可未料到，这棺材钱还没来得及还账，在这里生的大孩子又患了病，并且久治不愈。没办法，夫妇俩只好借贷，还提前贱卖了长在田地里的稻谷、棉花，抱着孩子，乘船搭车，去了地区人民医院。两个多月后，抱回了痊愈的孩子，却又欠了一身的债，让人喜忧参半！ 虽然，孩子的病治好了，可家里欠下的老账新债，被人催着要着，着实害苦了这夫妇俩，也拖累得这个家里久久地走不出贫寒的生活。随着广大农村组织初级社、高级社的过程中，邻居不少人家在开始有饱饭吃的时候，他们家从大人到小孩，都只能一直吃着菜粥，过着饥不饱腹的艰难日子。这期间，幸喜靠了这小脚的女人，既累死累活地帮着做田地的工夫,又东挪西凑、拆东壁补西壁般地调理，才勉强过出来的！ 当吃大食堂、三年自然灾害到来的前后，人们衣食已经普遍困顿不堪时，这女人的家里更是在雪上加霜。要知道，此间几年里，她的丈夫竟然先后害了两场大病！起先是左腿长瘤瘫，肿得如两条腿一般粗；后是双目生白内障一度失明时，劳动的一双手又惹上毒气而险些烂掉了十指！ 要知道，那时穷困的农村人害大病，不亚于遭受一场人生死生、家庭变故的大灾难！这两次重病中的男人，其疼痛难忍之状，可想而知了。这家徒四壁的家庭里，除女儿参加工作外，重病人需要照管和医治，两个孩子要吃要穿的，事情之多，要钱要维持的天地由一个弱女人支撑，实在是力不从心!然而，就是这位曾经遭难再嫁过来的女人，哭天无路之时，只好咬紧牙关，自己力撑危局了。她找亲戚、求朋友，到处借贷求医、耐心照管病人的同时，还忍饥挨饿，迈着小脚外去寻草药。其难处，实在难以言说。其天长日久的坚持，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最后，幸好那少年参军之子、后来转业地方后，才找战友、同事借钱，设法让其住进县人民医院，治好了这继父的两次恶病。要不然，多次疼痛得昏死过去之人，可能早就呜呼哀哉了。 后来，男人的病虽然治好了，可家里借的债已经多得让人透不过气来。穷得叮当响的家里，连睡的床铺、坐的椅子，也全都变卖还了账。这多次遭受磨难的女人，一双手也被生活折磨得变成了菜色，一双小脚也累得萎缩变了形。 就是这个受尽苦难折磨的女人，在那“史无前例”的“文革”中，也难逃遭到精神刺激的厄运。当1969年开始“清理阶级队伍”时，正在大队会堂参会的她，突然听到会议主持人声嘶力竭地咆哮道：“勒令参加会议的地主子女，赶快滚出会场！”面对参会的一千多人，一生与世无争的她，好像蒙受奇耻大辱，气得说不出话来。尽管了解她的人们一齐站起身，纷纷说她土改时已划为贫农，并让那主持人下不了台，可当时那惊恐羞辱的一幕，还是让她心头挥之不去这一阴影。 噩梦醒来是早晨，好人不幸中也有万幸。自小受着这女人念叨《女儿经》、《三字经》、《弟子规》、《增广贤文》的熏陶，又感受着这做娘的为人与艰难求生的影响，儿女们都很争气，1971年年中，她的第四个孩子也经竞争参加了工作。儿女们体谅大人的苦难，将节衣缩食挤出的钱，悉数交给娘还清了所有借债。待到八十年代初，将年迈的这女人__他们的老母亲接到城里后，她才在享受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时，渐渐抚平了遭难的心灵创伤，也养好了严重受损的身体，直到九十年代中期微笑着过世。 这女人的一生，中间大半是非常非常不幸的。可了解她的家乡人，没人不赞赏她那慈眉善目下，善于为人处世的；也没人不说她是人群中，最难得的大聪明人的；更没人能像她那样，能力撑家庭危局的！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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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16 16:49:18
发表于 2018-1-16 17:0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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