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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说错位的婚戒 罗永常 母亲弥留时，颤颤巍巍地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布包，一层层地展开，露出一枚黯淡无光、黄中发白的戒指——这是父亲求婚时送给母亲的定情物，它像一颗朱砂痣硌得母亲的心生疼。母亲气若游丝地说：“霞儿，娘走后，你替娘把这枚戒指还给你爸爸，不然……即使娘到了那边……心里也不安哪。”随后，母亲噙着泪，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她和父亲的故事—— PP视频热门推荐
你父亲年轻时，正是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最火热的时候，他和很多知青一起，从上海来到我们这个小山村。你父亲是师范生，当时农村十分缺少教师，就调他到村小教书。你父亲长得高高帅帅，又有文化，一下就成了我们这里很多姑娘的梦中情人。 不曾想到，一天上体育课，一个顽皮的学生冷不防扔去一个篮球，正好砸在你父亲的前额，致使他的视网膜受到重创，被送到公社卫生院治伤，并打了绷带。给他换药的是一个声音甜美轻柔的姑娘，父亲看不到她的容貌，但凭感觉，猜测这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姑娘。因为每次给你父亲换药，她的手轻轻触及到他面部肌肤时，他都感觉像是一块温润滑透的玉，在他额头脸上游走。渐渐的，你父亲开始迷恋上这个手指柔软、走路轻盈的姑娘。每当她靠近的时候，那种少女特有的清香气息，将你父亲的心倏地包裹住了。 你父亲为一个陌生的连模样都不知道的姑娘，夜不能寐。休息不好，他的眼睛，也就没有尽头似的模糊下去。但你父亲却从没有惧怕过，他甚至希望，就这样永远做她的病人——那该有多好啊！一日三餐，都是那位护士端来的饭菜。那时粮食不够，你父亲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一餐才三两米，只能吃个半饱。姑娘每天来上夜班，就给他带来煮玉米或是烤红薯。一打开那包薯的纸，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薯香。她小心翼翼地剥了薯皮，捧给他，说：“很干净的，你放心吃吧。”你父亲感激地咬了一口，立马就甜到心里去了。 又过去了半个月，终于可以摘掉缠在你父亲眼睛上的绷带了。那天晚上，他兴奋不已，不知道该怎样表达将要见到所爱的姑娘时——那份盛不住的惊喜和爱恋。他亦不知道，如果向她表露内心的秘密，她会不会拒绝？但你父亲顾不得那么多了，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让她知道他心中疯狂生长的爱情。 你父亲坐立不安地等了足足有三个小时后，才听到轻盈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进了病房，姑娘叮嘱他：“你慢慢睁开眼睛，或许对光亮有些不适，但过会儿就会慢慢好的。”父亲内心的狂喜像机器一样轰鸣着，那一刻，他只想看到他心爱的姑娘。 当你父亲拆开绷带，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见到眼前的姑娘时，就木在那儿不知动弹了。她高而出挑的身材，端庄文静的脸蛋，像月亮一样娇好。 你父亲想对姑娘表白，但怎么也开不了口，于是就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她。姑娘一看，见上面写着“我爱你”三个字，脸一下就红得像醉了酒的桃花瓣儿。他一见这情形，知道姑娘也爱他，于是他单膝跪地，大声说：“我爱你，我向你求婚！”说罢，拽过姑娘的左手，硬是把一枚早就准备好的戒指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你父亲戴婚戒的这个姑娘就是你的母亲我。你父亲之所以把这枚婚戒错戴在我的手上，是因为他爱得太痴迷、太疯狂，以至忽视了其中一个重要的细节…… 母亲在病床上煎熬了两个多月，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们。入殓时，老父竟然拿出一枚金光闪闪的——24k白金戒指，郑重其事地戴到了母亲左手的无名指上。当时母亲的身体已经僵硬，哀恸的老父费了很大的劲。老父泪流满面地说：“我向你妈妈求婚的时候，我很穷，只买得起18k铂金戒指。现在，在你妈妈离开我的时候，我要补上这个遗憾。” 老父呆滞苍老的眼里盈满了泪水，泊着无限的哀痛。 后来，老父渐渐从丧妻的哀痛中走出来。我这才把母亲弥留时托付交给我的那枚婚戒转交给了父亲：“妈妈在走之前，她要我转告您，您的这枚婚戒应该戴在一个名叫林吟的护士手上。因为在您双目失明的那段时间，全身心照料您的林护士，在您即将拆开绷带的那一天，她随院长下乡抢救一位危重病人去了，临时指定妈妈代替……” 父亲接过我的话茬，很平静地说：“林吟是早我一年从上海来的知青。我出院不久，她就返城进了一家大医院。” 我吃惊地盯着父亲：“爸，您原来知道真相啊？” “我给你母亲戴上婚戒不久，就从你母亲的声音和体香中辨别出来了——她不是照料我的那位护士。” 我关切地问：“那您就不后悔？” “不后悔。”父亲很坚定地说：“那天，你妈妈代替林护士为我拆开眼上的绷带，那是上苍安排我和你妈妈相遇，天赐啊！所以用了我一生的爱和热心，爱着你的妈妈，一直到她离开我们。” 我非常感动。我有这样一位豁达仁慈的父亲，也是上苍的赐予啊。 〔原载《天津文学》2012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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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7 19:4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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