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生的家乡，到处可以见到一种草，扁平的叶子，短短的叶舌，灰白的穗头在微风中摇曳，就像一条狗尾巴，这就是狗尾巴草。狗尾巴草不招人欢喜。它往往生长在最不该生长的地方，在麦地、稻田、花生垄、蔬菜园等地方，它偏要凑热闹般赶来挤占人家的地盘，抢夺人家的肥水。春生妈妈的花店后面是一块荒芜多年的坡地。这块坡地上到处都是狗尾巴草。春生喜欢在这块坡地上耍。他喜欢狗尾巴草长穗上灰白的绒毛。他在坡地上跑过来，跑过去，扯了一根，又扯一根，扯了一大把狗尾巴草。春生用这把狗尾巴草扎成一个花环，戴在头上。 春生问妈妈：“好不好看，妈妈？” “好看，儿子。” “妈妈，你告诉我，这叫什么草？” “狗尾巴草。” “哦，是有点像狗尾巴。”春生出生的时候，是满山春暖花开的时候，所以妈妈就给他取名叫春生。但是春生不喜欢这个名字。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名字很俗气。春生希望自己上学的时候将名字改掉。可是，春生至今还在家里，没有找到就读的学校。妈妈就是他的班主任，妈妈还是他的语文和数学老师！ 上次，春生去象棋镇中心小学报名的时候，班主任老师问：“户口本呢？” 妈妈不好意思地说：“老师，春生还没有户口本。不过，很快就会办好了！” “那怎么行？没有户口，就没有学籍号！学籍就不能进入微机！” “老师，请您通融一下，我们正在找人办理，一两个月就能办好的！” “那你这事不好办，你找教导主任去，看主任有什么办法！” 教导主任也表示不能收！ 后来，妈妈带着春生又去了三所小学，所有的学校都因为户籍原因拒绝接收！ 这天，春生一个人在小路上玩耍，忽然被一辆小汽车挡住。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径直走到春生面前，一个人迅速捂住他的嘴，另外一个用蛇皮袋把春生装进去，塞进汽车里面。汽车跑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春生才被人从车里弄出来，背在肩膀上前行，直到最后被扔在地上。 他们解开蛇皮袋，往春生嘴里塞进一坨臭袜子，还把春生的手脚用鞋带子捆住了。然后他们嘀咕了一会儿，其中一个就匆匆地下山了。 春生抬头往四周望了望，发现自己被扔在山顶上，身边是一棵很大的香樟树。 留下的那个年轻人在离香樟树十来米远的地方给人打电话。 “水总你好！对不起，你的儿子在我的手上！” “……” “你先别管我是谁！我只是告诉你！你的宝贝儿子现在在我的手上！你如果还要你的儿子，你就拿两百万现金来换人！” “……”对方的回答春生听不清楚，显然，对方很谨慎。 “什么？不是你的儿子？这可能吗？” “我的儿子和女儿在我的身边呢！你等着，我现在就把我儿子和女儿的视频发来！” “我不信！你可别骗我！” “你打开手机视频，看见了吗？在喊我爸爸的就是我的儿子和女儿！特别是我的儿子，你仔细看看，他多像我呀……” “我老婆说，这个春生是你十年前请人代孕的儿子……” 在男子急急忙忙打电话的过程中，春生听到了身边叮叮咚咚的泉水声。春生猛然发现，他以前来过这里，这里就是董爷爷屋后的竹园！水流的声音就是从楠竹片拼成的自来水管里传出来的！ 春生的双手本来是捆着的，但是他能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从口袋里夹出一颗玻璃球，抓在手心。然后他就地打了几个滚，一直滚到楠竹水管旁边，稳住身体，找准角度，将手里的玻璃球丢进楠竹片。只见小球随着细细的泉水的流动，一路跳动远去，分把钟的功夫，小球就从春生这里滚到山腰…… 山脚下，董爷爷和三位牌友在禾场上安静地打扑克，屋檐下接水缸里叮叮咚咚的响声格外清脆。 “什么声音？”董爷爷问三位牌友。 “好像是水缸里掉进东西了！”董爷爷的对家老刘说。 董爷爷放下牌，走到水缸边，伸手从水缸底捞出一粒玻璃球。 “有人上山了！肯定是来偷我的楠竹的！”四个老头子一齐带着棍棒，猫着腰身上山了。 董爷爷发现了打电话的年轻人，那年轻人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一个小时之后，春生妈妈和警察也及时赶到了…… 尽管妈妈这些年一直极力隐瞒，春生还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妈妈当着春生的面告诉警察：十年前水沧浪请自己代孕，约定报酬一百万。可是自己生下春生后却舍不得给人家，带着春生跑路啦！最后不光没有得到约定的一百万，怀孕期间消费的好几万还欠着人家的！据说水沧浪另找了一位女子代孕，生了一对龙凤胎。而春生却一直没有办好户口，也没法上学。 妈妈问：“春生，你恨妈妈不？你还是去做富二代吧！” 春生抱住妈妈:“妈妈，我宁愿做一根狗尾巴草，也不做富二代！我不会离开你！” 妈妈感动了：“傻孩子……”妈妈伸出双手，插进春生腋窝，想把春生举起来，一下竟没有离地！妈妈准备用力气再试一下，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把一双手从春生的腋下缓缓地收回来。 “咦，你咋这么重了？妈妈举不起来了！” 春生说：“妈妈，我已经十岁了！” “是呀，春生长大了，春生也懂事了！”妈妈笑了。 春生来到花店后面的山坡。那些狗尾巴草依旧很旺盛，浅绿色的叶子，褐灰色的穗头在微风中恣意摇曳，一派葱葱绿绿的生机。春生想，其实狗尾巴草也是有价值的，它给牛羊带来了丰盛的粮食，它给荒坡野岭带来暖暖的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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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6 20:41: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