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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注《武陵县志》随笔（15） “外足于象，而内足于意” ——审美意象创构的重要原则
王世贞(1526_1590) 王世贞<忆江南>:"歌起处，斜日半江红。 柔绿篙添梅子雨，淡黄衫耐藕丝风。家在五湖东。"
《武陵县志·艺文考》，介绍《於大夫集》，引用的是王世贞为之写的序。於文征，字信夫，历官睢州知州，相当于今天的厅级干部，官职不高；而且为了赡养母亲“挂冠而归”，就是不等上司批准就回老家了，据说筑室沅江夷望溪，过隐居生活。於文征基本上算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常德旧志关于他的生平介绍，也很简单，新的信息只一句话：“举嘉靖庚子（1540）乡荐”，通俗说就是嘉靖庚子年的举人，其余文字用的是王世贞序文中的内容。王世贞是历史名人，不仅是明朝的高官，累官至刑部尚书，国家最高法院的院长，而且是著名的文学家，文坛领袖。 序文精炼，内涵丰富。首先说二人交情不薄，回忆两人曾于万历元年（1573）在江上偶遇，因为避风，两人一起痛饮了三天三夜，话题广泛，谈文学，谈诸子百家，甚至谈赌徒侠客。风停了，两人谈兴仍然很浓，於文征不愿离开，王世贞也热情挽留，只是因为“舟子”说船上吃的东西不多了，无奈才分手。笔墨不多，但於文征“性情中人”的形象跃然于纸上。接着，写作者巡抚陨镇，听到的关于於文征的学识、执政理念，以及老百姓的反映。行文连贯、自然，接着江上阻风的事情写。三天三夜畅谈，是天帮忙；而孙应鳌在陨镇任上，於文征和他来往更密切，逗留有时候几乎一个月，以致王世贞听到后都有些“吃醋”了。孙应鳌也是尚书级的高官，而且是“大儒”，著名的理学家，於文征和他在一起是“切劘理学”。孙应鳌曾想买地长住常德，以前只知道是因为敬慕”正学先生“蒋信，现在看来应该还因为有於文征一些朋友，理学在常德的影响可见一斑。王世贞的序文不经意的介绍了於文征对于理学也有很深的造诣。顺便，也交代了於文征退隐山林是早有想法。 王世贞的《於大夫集·序》，最能引起学术界看好的是它表现的美学思想，文章中的“外足于象，而内足于意”，被认为是创构审美形象的重要原则。华东师大朱志荣教授《论审美意象的创构》写道：“在审美活动中，物与我，象与意，心神相会，以象传神，交融为一，相融相契。王世贞《于大夫集序》说：‘要外足于象，内足于意。’”2006年四川大学博士生入学考试，有一道论述题，“《周易·系辞》说：‘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圣人立象以尽意’，试结合语言哲学或文学理论对言意关系作一论述。”学校给出的参考答案，文学理论就是王世贞《於大夫集序》”外足于象，内足于意”。 武陵人於文征，因为王世贞的如椽之笔而永垂不朽，常德是不是也因此而沾光啊？
附：於大夫集·序 王世贞（1）
於大夫出其诗文若干卷，而属余序之。且曰：“庶有子而有闻于后乎？”予谢不敏。 记癸酉（1573）冬十月，余解楚臬，而东去武昌之十五里舟焉，大风起于江上，怒涛拍天，声殷殷如雷霆，帆樯之迹尽泯。而复有一叶若灭没于涛间者，一伟丈夫虎颧虬须，冠箨衣，衣鹿裘，以刺自通曰武陵於某。余故从吴明卿识君名而异之。於君坐定，乃曰：“向者欲东见子于吴，而不可，子幸辱临于楚，而欲见子又不可。今子去楚矣，可以见矣。虽然，洞庭之为涛，怒于江上倍也，而巴陵之所睹一二舟必渔也。今吾所渔于子何也？”余益异之。为呼酒，语竟夕。所谈艺文，自先秦、西京、建安、开元升降之，格诸子百家之趣，以至二氏虚寂之异同，因果权摄经神药物之粗，山川之奇瑰，风俗之羯跠 ，神鬼幻变之状，侠客博徒之好，稗官巷俚之所纪，蜂起响应而不可穷。沃之以大白则醉，醉则歌，其声破杳渺而上，虽以大风怒涛之劲操之而不能夺。盖三日夜，而舟始发。於君尤不忍释去，欲相与下九江，泛彭蠡，究匡庐五老之胜。而舟子以餱尽告，乃别。 其明年冬，余自太仆出抚郧镇，过雎蔡之墟，则君固尝为令，与守之地相去二十余年，而其士民犹能谈君之政若新。凡君所谓政，不必尽用国家令甲与古循吏之旧，而触事兴便，往往曲尽其妙。所上吏计必最，玺书且旦夕下。而不忍以千石之重，夺太夫人之一念，竟挂冠归。及余至郧，而颇有谈前孙中丞山甫（2）事者，则尝致君于郧馆糓之弥月，相与切劘理学。甚至余窃怪君所三日夜语，而不及此者何也？久之，余微知君谒太和因礼君，以山甫例而要之来，则为饮，饮亦剧。谈于江上，益自落寞。世外挑以雎蔡之政，则不答。间及时务觏兵计，或慷慨立发叹咤弹指，庶几吐其胸中之奇，甫及半而遽收之，类有惩于吻者。 一日，余搜其稿，而得所纂诸先生格言，读之，则山甫语独多，而其大指乃在实学，实行，以究乎伦常之极，即世最所慕说，千古不传之秘。君必有自为体证，果有合而录之。书余，不尽尔也。余用是心服君，而君亦不尽酬，顾出其所谓诗文者，而属余序。君材甚高，气甚完，虽不沾沾于古，然外足于象，而内足于意（3）。文不灭质，声不浮律。以古程之，亦少所不合者，夫君于壮岁，方自致功业，乃弃一郡如敝屣（4）。丧其偶，即空室而寄身于僧栏舟馆之税地。出禅入玄，于一切有为之迹，若无所萦其念。而尚不能释然于诗文，何也？君业已进于道，直无事余言，余亦不能以一端名君，姑因君之请而叙。其所以请，异日而质诣山甫，以为何如也？
（1）王世贞（1526－1590），字元美，号凤洲，又号弇（yǎn）州山人，江苏太仓人，明代文学家、史学家。嘉靖二十六年（1547）进士，历官刑部郎中、山东按察副使、浙江左参政、山西按察使、湖广按察使、广西右布政使，累官至南京刑部尚书，卒赠太子少保。王世贞与李攀龙、徐中行、梁有誉、宗臣、谢榛、吴国伦合称“后七子”。李攀龙故后，王世贞独领文坛二十年，著有《弇州四部稿》、《弇山堂别集》、《嘉靖以来首辅传》、《艺苑卮言》、《觚不觚录》等。序文见《弇州四部稿》卷64。 （2）孙中丞山甫：即孙应鳌（1527－1586），字山甫，号淮海，谥文恭。 （3）“外足于象，而内足于意”，历来被认为是审美意象创构的重要原则。 （4）敝屣：破鞋。《孟子·尽心上》：“ 舜视弃天下犹弃敝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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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3-29 11:21: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