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来客（平头系列24)

张新泉

这个一脸油光水滑身材略高看不出实际年龄讲普通话的汉子，不知是哪路神仙，由一个年轻女人陪着来。手里拿着一个纸滚的圆筒，散开是两张佛像，西方三圣，要我按大小做两个镜框子，要金边的。
       用卷尺量了尺寸，我拿本子记的时候，他问要好多钱。
       告诉他这样大的每个15元，两个共30元。男的没有说话，可能心里已经默许认为不贵。
       男的不说女的说，说要少钱要优惠，只出我20元。
       男的见女的说，也帮腔如是说。
       没有什么事情，怕他撇了，跑到另外店子去了，就说每个减少2元，他们要每个减掉3元，就依了他们的。
       他说不急，给做好，做得好，以后还有做的……过三天来拿。
       两人转背走了，对门南货店子的小王来了：“你刚才得到了一笔好生意呀……”
       “几多好的生意，跑得人脱都是好事。就是两个框子，要少钱。”
       “你怎么都少呢？他是台湾佬。是我，就高些喊……”
       “不管是本地佬还是台湾佬，一视同仁，我是怕喊高价的……男的还好，女的好刁狡的。”我做生意不行，高价喊不好，就像去做贼似的，没有别人理直气壮。喊的都是实打实的价，别人还要还价，就比别人收入要低。
       台湾佬按时来拿。过了一个月，台湾佬又拿来三张佛像，做三个镜框子。这才知道，他是信佛的。做这个是送人的。他发展一个信佛的，就送上一个有镜框的佛像。
       不知道是不是发展我，给我也送了一张（还送了一本32开大悲咒小册子给我）。我就自己做了镜框子，挂在自己房间里，不好挂在门面，门面上是挂的卖的货，画匾。和卖的货挂在一起，好像不庄重。我以前哪里信佛，也知道挂正中才合适。但是挂了正中，匾就不好挂了。两边没有另外长度合适的画匾安排。干脆就挂里面了。
       还有个原因，怕人家说我是信佛的。怎么会这么想，不知道。是镇上没有先例吗？是怕别个讲我迷信吗？我是没有政治身份的人，但是历来是以无神论者自我界定的。以前没有信佛，就不用冒充了。现在不迟，可是生存危机让静不下心来。怕心不专一，倒出现许多疑疑惑惑，就适得其反了。
       台湾佬还让我到他家里去了一次，只有那个女的和他住了一个楼房大屋。他有一间专门的佛堂，大开眼界，只能用金碧辉煌来形容。看见他那么好的条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自愧弗如转来，没有接近。
      于我，台湾佬是个谜，信佛就不一定到这里来。
      究竟干什么，我是不知道原因的。是创业？他没有办一个厂子，开一个商店，搞一件事情。是旅游，这里没有风景区。如果不扩田，不炼钢铁，不破四旧……有许许多多大树可看，有烽火筒子看，有十多个庙宇看，有三叉港梭木的宝塔看，有戴家湖，有一望无际的田野可看……可是现在这些值得看的东西都没有了。是衣锦还乡回老家？堂客儿女都在台湾，他是寡寡一个人来的。是给这里搞捐助？没有听说他修了什么桥补了什么路。是刺探什么情报，那就更不是了，这里没有敌对势力关注的物体和目标，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地方。       后来的十多年，台湾佬再没有做框子。
       人生变化，我退休搞了四年，就没有开店子了。在楼上看书、写点什么。没有去有组织的信佛教，和几个伙计去过德山乾明寺参观了几次。觉得，只要在心里信佛教，一心向善，不拘泥于形式，菩萨也许是不会责怪的。
       前年的一天，乐队吹吹打打过身，我从楼上探身一望，是一队抬丧的。死者是谁？正好荒货佬从那边过来，就问他是哪个。荒货佬说：台湾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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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新泉

红梅 发表于 2019-7-19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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