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村入户的弹匠已经不见了

陈希奇

走村入户的弹匠已经不见了

       想起弹匠，就好像“嘭嘭嘭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节奏感强，像音乐。小时候一见有弹匠到来，小朋友们嘴里就会不停地“嘭嘭嘭咩”，“嘭嘭嘭咩”。
       说来也怪，发出这声音的东西确实有点像乐器。这东西叫弹弓，长4尺左右，手握的一方宽不到3寸，一头弯，一头方，都向内里伸出五六寸，中间紧拉着一根牛筋弦，立起来好似一把竖琴。使用时将竹片的一端系于腰后，另一端从后背伸过头顶，用绳索将弹弓横着悬挂在胸前，用锤子敲打牛筋弦就可以发出声音。锤子为圆形，顶端平滑，边沿凸出，使之形成凹槽，每敲一下弓弦，都让弦从凹槽中弹出，以便产生强烈的震动，在震动中将棉花抖落得非常膨松，当弦上有棉花时发出“嘭嘭嘭”的声音，没有棉花时发出“咩”的声音。

       我们邻近生产队就有一位弹匠，绰号稳婆，大家都知道他没有拜过师，学过艺，属于瞟学。凡菩萨都是显远不显近，在外做工夫有人请，附近的人一般不会请他。
       请弹匠绝大多数都是弹棉被，那时，生产队靠山边的干田子都是种棉花，除了完成上交任务，多余的就分给社员，几年积攒下来也够弹一床被子的。另外，那时的棉衣、棉裤都是请人缝制，需要自己提供棉花，弹棉被时有时也会弹点棉花备用。
       弹被子时，首先是下几块门板搁在高板凳上，那时的房门、大门一概没有合页，更没有铰链，而是在门的一边上下各伸出短轴，插入门斗，取上取下非常方便。
       门板搁好，把已经除籽的皮棉铺在门板上，弹匠便“嘭嘭嘭咩”地弹起来。当弹得非常蓬松，经过平整后，弹匠就会开始布网纱，弹匠一般都是成对作业，一人站一边，为主的手拿一根竹竿，竿头上有个环，把网纱穿入其中，竹竿不停地划来划去，两人快速的把一根根网纱均匀地铺在柔软的棉花上。经线铺好后铺纬线，纬线铺好后铺斜线，使网纱完全形成网状。
       铺好网纱后，便用一木制圆盘形工具磨压。这一工具直径大概两尺左右，厚四寸许，挖成盆状，中间留有圆形横杠，两手抓住横杠不停地扭动按压，直到将网纱与棉花粘合在一起。然后整体翻过来，将原在底面没弹着的棉花弹蓬松，整平。这时，大多数人都会用毛线摆个六耳节图案什么的，或者摆出姓名中的一个字。再重复布网纱、磨压等工序，整理好边、角的线头，一床棉絮就算完工了。

       如果是旧棉被翻新，则先要将旧棉被上的网纱全部清除干净，并将旧棉被一页页、一块块撕开，然后按照弹新棉被的步骤一步步完成。
       写到这里，想起我们队里流传了很久的一个故事。我们队里有个做什么事都喜欢较真，得理不饶人，非得占点上风，占点便宜的人，他请了两位浙江温州的弹匠弹被子，将棉花拿出来后便提了很多要求，弹的时候也指指点点，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弹匠心理很不舒服，但不露声色，弹好被子，吃完晚饭，收了工钱走了。
       这个人盖着崭新的被子，软绵绵、暖哄哄的，当然心里也是乐滋滋的。但是，好景不长，发现这被子有点不对劲，好像有点潮湿，隔了几天，不仅是潮湿，而且还流出水来。他把包被拆下来洗净，把棉被放在太阳底下暴晒，结果越晒越湿，用手摸摸，还有点粘乎，用舌头舔舔，苦咸苦咸。仔细一看，这潮湿的源头分明是在棉被里面，而非表面。他狠劲地晒了好几天，也没见晒干，实在没法，便拿剪刀剪开看个究竟，尽然发现棉花里面裹着很多食盐。然后便开始大骂弹匠：“不得好死的家伙！X他娘、X他祖宗，遭枪打、遭雷劈的家伙！”但是，不管怎么骂，弹匠是听不到了，他两不知走村串户到了什么地方。
       此事传到泥湾分社，老营业员想起前段时间是有一位操外地口音的人，在我手上买了两斤盐。我当时还想，这是哪家的亲戚？只买盐，怎么不买其它礼物？
       此事过去了很久很久，有人还在当笑话讲，有人则以此为例，加上一些评论。
       1970年以后，我当兵去了，退伍后参加工作，后又到了县城，走村串户的弹匠们是什么时候在农村消失的，我说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现在一定是没有了，主要原因恐怕是棉花已经不是被子的主要原料了，自从进了县城以后，棉被很快就被淘汰，淘汰的原因是棉被较重，几年后结块硬化，找不到翻新的地方，而以化纤为原料的被子轻巧、柔软，打理方便，而且越来越便宜。再往后，羊绒、驼绒、桑蚕丝、鸭绒、鹅绒等原料的被子不断被推出，使被子的品种越来越多，品质越来越好，虽然价格较贵，但选择性更加多样。
       但是，随着人们环保意识到增强，天然的棉被又被很多人看好。前两年，我家床上席梦思上铺的是一块化纤垫子，两者总是贴不牢，床铺不平，心想棉被说不定可以，于是，到处打听弹棉被的地方，在一个大市场中真找到了一家。按照量好的尺寸请“弹匠”弹一床。说是弹，但没有了弹弓，而是将机器弹好的棉花均匀铺好，稍微压平，用一卷已经编制好的网纱，铺在棉花上用剪刀剪断，用压盘磨压。再翻过来，铺上网纱，磨压几遍，一床棉被就做好了，几乎是立等可取。
       虽然市场上仍然可以买到棉被，虽然也可以找到做棉被的作坊，或者摊位，但是，制作棉被的程序已经大为简化了，“弹匠”也不能称其为弹匠了，结论仍然是走村入户的，或者原来意义上的弹匠已经很难见到了。
      （图片来了网络，对原作者表示衷心感谢！）

龙阳呈祥

街上摆摊去了。有，但少得很！欣赏佳作，赞！

寒儒

手工弹棉花弹被子的弹匠再也没有了。

寒儒

手工弹一床弹被子至少要一个工，连伙食费要200多元。机器弹只要100元左右。

张汉平

欣赏佳作，赞！

寒儒

但手工弹的弹得透彻些，对棉花的纤维破坏性也小些。

东方鹰a

为美文点赞！

西岭雪1

淘汰了

西岭雪1

已经机械化了

张新泉

欣赏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