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桃源老光 于 2019-12-2 16:17 编辑
老一辈手里,流传着这么几句话儿,说的是天底下吃辣椒的厉害人才。 那话儿说的是:四川人不怕辣,贵州人辣不怕,湖南人怕不辣。 倘若是把这话作一比较,便看得出,这三省人才吃辣椒作一比较,那真是一个赛似一个,一个要比一个狠! 四川人不怕辣,说的是那地方的人,见了辣椒端的是不怕,显见得这就是吃辣椒的狠角儿了啵。贵州人辣不怕,呵呵!那是见了辣椒不怯场伙,碰到便吃,显见这吃辣椒又狠了一层啵。咱湖南人怕不辣,吃辣椒是越来越凶,一般人见了辣椒唯恐避之还来不及也,可湖南蛮子却嫌辣椒还不够辛辣,希冀的是越辣越好。相比之,更又是狠上加了个狠字儿呗。不免联想到,当年毛嗲嗲在延安那会儿时,更曾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吃得辣椒才干得革命的那话儿。这也就不难理解咱湖南人吃起辣椒来,为何是如此凶狠! 你且看看,是不是一个赛似一个,一个更比一个狠啰! 湖南人吃辣椒的狠角色,多出在湘西地带。 乾隆朝《辰州府志》称:“辰人呼为辣子,用以代胡椒,取之者多青红皆并其壳,切以和食品”。 湘西乃崇山峻岭,起伏连绵的大山区。秋冬季节,日照较少,山多雾且也大,阴冷更潮湿,吃辣椒能促进血液循环,祛寒除湿。 因为祛寒除湿的需求,湘西人自小起,便养成了吃辛辣的习惯。再者,山区多产野味,人多用辛辣料祛除野味腥膻,这也是嗜辣的重要原因之一。 小时候,曾听老娘讲过湘西吃辣椒的一狠人。 这还是抗日战争时候的一陈年旧事。 1938年,南京沦陷,下江人(江浙一带人)纷纷逃往内地避难。 有钱的,乘车搭船一溜烟逃向了四川大后方。没钱的,只能凭自己的两条腿,一天跑上一截,再又歇上个三两天,待到元气恢复,又继续开动“11”号车,慢腾腾径往前挪去。一听到日本佬从后头赶哈来,人群便如发疯般地往前又猛跑上一截。 好多下江人一路上跌跌撞撞跑到湖南,不光是没了劲,身上也没得盘缠盘米再往前挪动半步。 老娘说,那个时候,日寇入侵,世道兵慌马乱,人民流离失所,人命不值钱哪!这就如同古人所道:宁为太平犬,莫当乱世人!好多逃难的下江人滞留在咱们这一带乡下,找当地老百姓租一间房子暂住下来,并在当地另谋法儿求生活! 那年头,中国大地上战火横飞,鬼子魔掌暂时还没伸进腹地,于是天天派飞机到内地进行轰炸,一群群的倭寇飞机如同绿头苍蝇,在天上嗡嗡叫着往地上扔炸弹。老百姓从来不曾见过这等赫人的场合!飞机朝下俯冲,机关枪一路横扫,子弹落地啾啾啾腾起丈把高白烟。飞机往上冲时,跟着就翘起尾巴往下丢炸弹。炸弹落下地,随着轰然一响,可谓惊天动地。 俺小时候经常听老辈人扯闲谈聊起: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屙把八(屙屎,意即日本佬的飞机往地上扔炸弹)。 日本佬飞机来得多了,老百姓也搞怕了,闻到竹根就是蛇!一听到防空警报啾哈起来,男女老少争先恐后径钻洞子,拱树蓬。不钻洞躲藏起来,日本佬的飞机便跟着人赶,飞机上的机关枪瞄准地上的人畜扫射,子弹落地啾!啾!啾!激起烟尘,骇得人心惊肉跳呵呵!老百姓更怕天上掉下来炸弹,像打炸雷的炸得轰隆隆直响。这炸弹又没长眼睛的,假若是不幸之中之万幸,一哈落在哪个人身上,哪一个又背得它起哟! 战火迫近,非常时期,事事如同火急,一切均从简办理,容不得人像从前那样子,嘛事都停腔落板,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讲哈子摆眼,抖哈子排场,耍哈子威风。 这时节,吸烟的人也与时俱进,讲起了效率。 趁飞机还没来,抽空子从袋袋里头,摸出根纸烟,或是用报纸卷根喇叭筒,划根洋火,赶快抽上两口,过哈子烟瘾。 没机会,也没时间,仍像从前那样子,消消停停,一手抱个水烟袋或是吹吹棒,一手拿根纸媒子,慢吞吞塞满一烟袋锅的丝烟,然后,“卟”的一口,吹着那纸媒子,把烟丝点燃起,消而停之,悠而闲之,咕噜噜,咕噜噜,闭上眼睛,吞云吐雾当活神仙呐。 这时候,无论上下贵贱,官民人等,吸纸烟的日渐多起来。 下江人见多识广,点子多,主意也多。 难民中有人看到当地烟叶子便宜,便想到了这战时千载难逢的绝好商机。 于是,请个木匠打造出手工卷烟机,再从本地招收些流离失所的孤儿当工人,在乡下寻间宽敞的农舍作为工房,开办起手工卷纸烟的作坊,大批量生产廉价卷烟卖钱糊口。 俺老娘当年便是这手工纸烟作坊内一员童工。 她老人家讲起当年事,说是,与她一起做工的工人中,有一逃难女工,是本省邵阳人氏,人称“宝庆佬”(旧时,邵阳称为宝庆)。 这“宝庆佬”时至今日,俺老光还在替她高打鼓,远传名,那是其人有一奇事呐! 何样的奇事啰?还劳烦老光替她宣扬? 嗜辣椒厉害呢! 厉害到何种程度哟? 说起来那真是骇人听闻啦!骇人听闻得简直不可想象! 这“宝庆佬”是无辣不食饭者,而且是把干辣椒粉子拌了饭吃。 试问,如今各位,有谁听说过这辣椒粉子拌了饭吃的啵?没听说过吧?那就听俺老光慢慢些道来! 这“宝庆佬”是无辣不吃饭。若是哪一餐少了这辣椒拌饭,断了辣椒瘾头的话,这女客就会眼雨一叭,鼻涕一叭,肚子痛得要躺在地上打滚滚。 您听着都觉得稀奇吧!不吃辣椒还肚子痛?俺是吃多了辣椒肚子就痛哟!还有的是见了辣椒就头痛呢! 老娘还说,这‘宝庆佬’逃难时,除了被褥行李之外,随身还带着个“宝贝”行头,须臾不离身上。 啥行头,竟然看得如此金贵?不是别,乃是个砂岩敲成的小石碓,外带一把当杵用的扁扁长长的鹅卵石。作么得用途?慢些噻!莫要急哟!看到后头你就晓得了。 那一回,从长沙逃往常德的路途上,一群人像是赶慌哒的一群鸡,沿着公路向前奔跑。这时候,日本佬的飞机,飞哈来哒!在天上象黄蜂子,围着逃难的老百姓打着转转,嗡嗡嗡直叫唤。看见地上黑压压的逃难人群,小鬼子把那机关枪打开了,突!突!突!扫得地上尘埃飞溅。 “宝庆佬”拼命奔逃,一跟头滚到那田里头,泥呀,水呀,滚了一身,活像头泥牯牛。人都劝她把这东西甩了,省得像是背起个牛卵包碍手又碍脚。“宝庆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把这累赘一把扔掉,像护命根子似的,背着它奔跑了几百里路,硬是一直揣到常德。 你看,即便是性命交关的逃难途中,被日本佬的飞机追得鸡飞狗上屋,她都舍不得扔了的东东,这不是个宝贝,又是个么得? “宝庆佬”每回支了工钱,头件事儿,便是上集市买回一大包“七姊妹”朝天干辣椒回来,这干辣椒就是她的命呵! 有空闲,“宝庆佬”便安安静静搬把板凳坐下来,耐耐烦烦地把辣椒上的蒂把儿择捡得干干净净,然后,借了房东锅灶,生起火炒干辣椒。 她炒辣椒,锅里头得放些油。等油烧滚,便把辣椒倒进锅里翻来覆去地炒,直炒得辣子爆出香味儿,直炒得焦焦干干,这才歇手装哈起来。 “宝庆佬”炒这辣椒时刻,辣味飘散在整个屋宇之中,人人像是躲灾难的,唯恐避之不及,跑得老远,老远。 这辣椒炒得焦焦干干哒,再一把塞进那石碓里头,然后,右手拿着那长长的石杵,使劲地冲捣,直到把辣椒捣成碎末子。 捣完后,便把辣椒末子用个布袋袋装起来。 每逢开饭,“宝庆佬”便从布袋袋里头用勺子舀它几勺子辣椒末子,倒在白米饭上面,然后,用筷子扒过来,扒过去,反复地搅拌,直拌得一碗饭通红,通红的。 旁人看得是浑身冒冷汗,胆战心惊肉直跳。 瞧这样儿吃辣椒者,够厉害吧! 呵呵!闲话少说,打住!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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